第5章

他故意延长了沉睡，本应清净的睡眠，却充斥着光怪陆离的梦境，他梦见过许多次郁梦。

在梦里，他一次次看见郁梦如何被那尊被砍坏的神像撞出去，看见自己的仙术如何失灵无法保护任何人。

他曾经也怨恨，怨恨郁梦利用自己，利用人类和妖魔觊觎已久的仙术之力，但当他终于感知到洞天里的脚步声，感知到那股熟悉而飘渺的气息时，他在梦中睁开了眼睛。

伏灵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怪郁梦，至始至终，他想要的只是想把这里变成自己的第二故乡，而郁梦，是他最后的亲人。他的不甘与逃避，仅来自于对自己的苛责。

他不会再让郁梦离开了——前面是一个陡坡，他轻轻一跃，身形闯入寒风里，比雪花更为悠扬，慢慢下降到人迹罕至的幽谷，幽谷之上，形状如同观音的巨石静穆地审视着他。

谷中潮湿，很快，衣摆已经被花草上的水滴浸湿，奇花异草，其中不乏妖物，他已经嗅见了那些不善的味道，但他不做理会，此地已经不再是洞天的地界，他的仙术会大打折扣，那次妖气震荡让他失去了许多力量。

月色逐渐隐没，他唤来不同种类的无名发光小虫，萦绕在前方照亮，借着微光，他发现自己前面立着一棵大树，桃树，小虫团随着他的意愿往上飞，他看见了一树桃花——这明明是冬天，难不成，洞天的妖气污染顺着地脉竟然已经到了这里？

他心有不悦。

雪蜍警惕心强，对外界的灵力波动感知远超其他生物，因此他不能使用仙术寻找，只能加快脚步，不一会儿，他听见一阵类似鼓声的响动，但没有那么实在，更为空，更为脆，他确定了声音来源，朝一片泉水走过去。

清泉四溢，在其西边汇成小溪奔流，伏灵左侧是一处石丘，小型瀑布的声音这时遮盖了一切，雪蜍已经做好了逃离的准备。

但是，半仙手中已经捏好的仙术“琥珀光”顷刻间如同天罗地网盖向了方圆五里的范围，一只小小的雪蜍逃得过猎人的追捕，但逃不过如此无破绽的布局。

琥珀光锁定了目标，将雪蜍包裹在一颗光球内，透过那层微黄的光芒，雪蜍悬浮于其中，吐出一颗颗透亮的宝石，宝石不为半仙看中，竟然被琥珀光排除在外，落在地上发出玎玲声——就在那个间隙，琥珀光却分出一部分，立刻回转至伏灵身前，并展开成为一面巨大的光盾。

光盾挡住了一支骨头做成的利箭。

黑暗中走出一个曼妙的身影，在那红色的衣衫上，装饰着艳丽的花朵，那女子的脸庞上也装饰着过于浓烈的胭脂，一双黑色的眼睛似乎能勾魂摄魄，她停在离伏灵约三米的地方，缓缓开口：“万有家的后代，为什么会来这里？”

伏灵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她，但记忆中似乎有印象，从她口中的话推断，她把自己错认为了万有的孩子，一察觉到她可能对郁梦不利，伏灵便不再客气，琥珀光升上天空，变成了一片雨云，那人惊呼一声，连连后退，原来琥珀光变成雨滴重重地砸了下来，范围甚广。

“我会再来找你的！”

落荒而逃之人的声音在空谷中回响，伏灵没放在心上。

已经没有时间仔细烘烤雪蜍了，伏灵心想，他明白人类对于后代的担心远胜于其他族类，一天的时长对他们而言已是十分漫长。索性，他找了两块打火石，摩擦出火焰后，便用琥珀光装起来，安眠的雪蜍被火焰慢慢炙烤着，因为仙术的原因，烘烤的时长大大缩短。

还未到洞天，伏灵便听见了喧闹的声音，从东边传来的，他想到了白天所说的施工队，远远望去，那边的高大山丘上照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有些人影在光芒之下跳舞，但舞步不太整齐。

后院如同他离开时一样寂静，伏灵却不知为何有些担忧，蕉婆婆没有醒过来，客房也很安静，推开房门，伏灵发现李五娃已经睡着了，他丝毫不客气，将小孩子从梦中摇醒，只问了一句：“郁梦呢？”

“不知道——哈。”李五娃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紧接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被这个眼神凛冽而容貌俊朗的男人塞进了嘴巴里，李五娃被捂住了嘴。

“吞下去。”

李五娃快被吓哭了，嘴里那股混合着青草和肉质香气的东西一下肚，他就感到身体一阵火灼的刺痛，“手臂”更是火燎难忍。伏灵没有照看他，留下一句：“你自己能回去吧。”

伏灵匆匆出了门，他一向不喜欢用追踪术，这太过耗费心神，还可能引起“封神”之地的注目。可如今，琥珀光为他指明的方向是东方——郁梦在那里，他无法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