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伏灵刚走不久，郁梦就接到了一通电话，那是自她返回洞天以来，第一次忘记关机睡觉，震动声贴着她腰部的皮肤传上来，她猛地惊醒，脑海中瞬间闪过“瞿途”两个大字，如临大敌。

但她很快意识到，瞿途并非是半夜扰人清梦的人，于是，她才有勇气蹑手蹑脚地去了客房的厕所，拿出手机一看，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喂。”她读出个颤音。

“郁小姐！请帮帮——”

那人声音慌张，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手机似乎被摔在了地上，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嘈杂之声嗡嗡半天，随后电话挂断了。

郁梦心脏跳得极快，许是精神高度集中的原因，她辨别出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开发商王总的秘书，吴老师！

回到故乡后，只有那个长相斯文的吴老师这样称呼过她。

郁梦重新拨了回去，但电话那头响起了“用户已关机”的无情提醒声。

郁梦的瞌睡已经完全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屋内，李五娃睡得正香，郁梦轻轻掩上门，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在屋外走这一趟，她已经被冻得手脚冰凉，好在，精神也因之愈发清醒了。

吴老师、求救……郁梦试图在脑海中串联起这些线索，等等——她想到了什么。

下午的时候，东边山头的施工队靠近洞天边缘？！难道是他们受到了妖气污染的影响？李五娃异变的模样在她脑海里盘旋着。

郁梦连忙抓起来一件厚的棉服外套，拿起放在床头备用的手电筒，又去厨房装了些雪菇在口袋里。

正打算出门，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害怕，所以朝院子里的芭蕉树边奔去，她试着叫了叫蕉婆婆，但那棵翠绿的树没有反应，要想不被此处弥漫过度的恶劣妖气污染，蕉婆婆本身就要消耗许多精神，于是，郁梦不再忍心打扰。

等不了伏灵了，郁梦心想，那里的山丘在洞天的边界之外，而伏灵，并不喜欢去外面。想到这里，一阵愧疚涌上心头，也推了她一把，让她向山丘迈出了脚步。

山路窄小湿滑，郁梦走得急，摔了一跤，手掌磨破了皮，但她来不及细看，立刻爬起来朝山丘赶。越靠近目的地，她心中越是胆怯，人类之躯，若真是遇到异变的人，她是完全的弱势一方。

还剩大约一百米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陡坡，此时，郁梦身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一旦停下脚步，寒意便加倍渗透，她有些后悔，更多的则是害怕，回头望去时，自己的家完全被淹没在黑暗里，而伏灵此时尚不知在何处。

要不回去吧？就像以前逃开洞天一样……逃避不是好事，但面对现实的勇气实在太难获得。

“啊！”

一声惨叫打破了她的思索，紧接着一阵咕咚咕咚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手电筒一照，竟是一个铁皮水桶，光线再往上一移，是一个长着鸟头的异变之人，正气喘吁吁地拿着手里地铁锹逃跑。

在鸟头人身后，是其他的异变之人，有的是五官具备了动物的特征，有的是四肢变异——郁梦甚至看见一个长着蛇尾的异变之人——他们麻木地站在一块儿，呆滞地看向郁梦，鸟人忽然张开了喙，说出人话来：“郁梦小姐，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快跑啊！”

话音刚落，其他异变之人仿若落水之人看见救命稻草一样，争抢着朝手电筒射出来来的光线涌动，鸟头人看上去并没有太慌张，再次大喊：“关掉光源！”

指令越过了郁梦的大脑，大拇指轻轻一拨，光线瞬灭，黑暗放大了异变之人的狂乱，各种动物的声音挤在一起钻进郁梦的耳朵——

“报应。”

“这是万有的报应。”

她听懂了这两句话。

她理解其中的含义，万有——她的继父，曾经对进入洞天的大妖们施以援手，以高超的妖医之术治好了那些妖怪的创伤，随后放任那些妖怪而去。这是万家世代继承的道，也是他们积攒的缘。一开始，郁梦也认为这是行善之举，直到她从一些妖怪口中得知，一些养好伤的妖怪，会出去作恶为乱。

报应不爽，恶业终消，万有曾经警戒过她：“你要做好被妖怪复仇的准备。”

这么多年，她逃到较为安全的城市，以为在关天、枢密署或学城的保护下，可以安心度过余生，但过往的阴影无法被陌生的土壤涂抹，所以她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就要做出决断。

郁梦朝鸟人喊：“吴老师，往我这边跑！我有办法！”

她一说完，就立刻摸出口袋中的雪菇朝不同的方向扔去，雪菇之所以昂贵，除开鲜美的滋味，并非因为它对人类有什么疗养的功效，而是它能帮助妖怪抑制妖气，在人类力量远胜过妖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