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少年人
渐毒。时闻天生皮肤薄,过个马路的功夫,都晒得耳根泛红。 她随人潮回到会见登记室,用手环锁把书包取回来,翻着手机查看最近一班公交车还有多久,心想还能赶得及回学校附近吃个小馄饨作午饭。 工业区绿化做得潦草,树瘦得可怜巴巴,很长的一段路头顶都没有荫蔽。 出门口打开遮阳伞,戴好耳机,点开音乐软件。 然而没走两步路,伞面就被掀开了。 少年清爽的气息,携着凉风扑面而来。 霍决摘掉她一边耳机,弓身钻进她伞里,将伞柄接到自己手中。 耳机里正播放着「The Last Day Of Suer」的冗长前奏。清晰锋利的吉他solo,结合含糊的贝斯与鼓点,营造出迷幻的热夏末日感,将一瞬间拉得很长。 霍决穿一件白tee和一条工装裤,高而清瘦,大概是刚从冷气车厢下来,指尖还带着凉意,点了点她的眼下痣。 “兔子。” 那双眼透出几分目不转睛的灼烧感,声音也是低低沉沉的,“哭什么。” 时闻怔愣片刻,拿手背揩了揩眼尾,嘴硬道:“……没哭。” 他那位长相凶悍的斯拉夫保镖不在。不知是没跟着,还是隐在暗处。大概率是后者。 伞下闷着两人的呼吸,默不作声对视半晌,霍决抓住她手腕,要带她往前走。 “啊。”时闻蹙眉,小小痛呼一声。 ——她头发被卡进伞骨里了。 霍决刚刚顾及她,特意将伞面往她的方向倾斜,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于是伞柄又回到了她手上。 “别动。”霍决双手扶住她面颊,笨手笨脚帮她整理。 身高差太大,时闻需要微微踮脚配合。伞面翻开,滚烫的光都淌了进来,汩汩地将他们包围住。 霍决低头垂眸,手上动作放得很轻,像是怕弄疼了她。 “发绳也卡进去了。”他研究半天得出结论,“解不开,摘了吧。” 时闻用的一个羽毛发绳,大概是上面毛茸茸的装饰绞进缝隙里,绞死了,她闷闷“嗯”一声。 霍决一手扶住她后脑勺,一手帮她把丸子头拆开,海藻般的浓密长发倏忽散落。 时闻鸦羽般的睫毛低垂,没来由有些局促,下意识紧张地要去捉他的手。 距离太近了。 十八岁,正介于少年与男人的分界线。 霍决身上的费洛蒙,混合融化的日光与清苦的烟味,随着一个似是而非的拥抱,轻轻裹住她。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见,这种突如其来的陌生感,霎时间冲不散。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有半年没有见面。 不能说生疏,他们两个之间,无论如何都谈不上这个词,但总归没有过去那么亲密。 上次在希思罗机场碰面,他身量已是出挑,如今转眼一瞧,居然像是又挺拔不少。 迄今为止,霍决的人生轨迹写满崎岖与漂泊。 六岁被生母从意大利辗转带回国,丢在云城福利院门口,与时闻短暂见过第一面。不久被送往京城,放在退休养病的霍耀权霍老爷子身边养着。十岁被霍铭虎接回云城本家,和时闻做了几年同学。 李业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常常无缘无故捉他过失,罚他彻夜跪祠堂抄经文。 霍决命硬心冷,没有低过哪怕一次头,也从来不肯张口认错。 李业珺养尊处优半生,脾气也不曾软过半分,硬生生要人打到他认。 有一回被关了三天三夜,险些打断了气。霍铭虎从温香软玉的情妇窝里匆匆赶回来,嫌家嘈屋闭,弄得晦气,在霍决十六岁那年,就又把他远远丢去了英国。 这事甚至是在霍决躺在医院时拍板决定的,手续都提前处理好了,出院没几天,直接就要送他上飞机。 航班启程前夜,霍决浑身是伤地攀上时闻阳台的小花园。 两个少年人面对面沉默好久。 少女时期的时闻,天真率性,心地又软,哪里舍得这么突然又漫长的分别。 他送她的盆栽文心兰被摆在阳台角落,黄白小花散发奶甜香。 那么好养的花,只要不暴晒不受凉,就能活得漂漂亮亮。 她平素没心没肺惯了,都不知有没有那个闲暇想起来要照料。收在这么不显眼的地方,估计没几天就要被太阳晒蔫,让佣人扔了。 霍决眉骨处结着血痂,蹲下去给盆栽浇水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