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眼里再容不得沙子,吵过闹过,贺云澜身边出现的姐姐妹妹们,一个也不曾少过。 最后她的生活还不是一切都彻底失控? 族人覆灭,身死道消。 既然如此,那不如彻底放任。 铺开的陈年回忆勾起她胸中戾气,她隐约在逼桑玦,一遍一遍压低他的底线。 他对先前的一切太过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不该这样逆来顺受,他该像种下魔藤的时候一样失态。 桑玦眨了眨眼睛,他探究地瞧着她,眼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这种情绪传递过来的感觉是柔软的,冷柔危没来得及去仔细解读,下意识冷淡地撇开视线,松开那块玉佩,直起身。 一切情绪都收敛得悄无声息。 说来奇怪,冷柔危天性凉薄,原本感受不到太多旁人的感情。 上一世跟在贺云澜身边,凭的不是贺云澜对她多么好,而是她自己的那一腔说不清源头的浓烈情绪。 她总是从旁人的口中听到贺云澜对她是有多么不同,说他历经千帆,唯默许她在身边时时相伴。 可她却感觉不到。 记得他那时刚刚小有名气,成了落山宗的掌门。 冷柔危那时为了帮他,被原掌门的剑气所伤。 昏迷之时,贺云澜断断续续给她喂药,每次来都是如冰山一般,沉默不语。 贺云澜不在时,他身边的剑童说,他捧来的药,是从南观海鲛人洞府抢来的。 他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捧着一颗明珠般的内丹,话都说不出来,就让药师接过妖丹先去配药。 冷柔危夜里醒来,看见青年坐在床边的脚榻上,似是因为守得太累,伏在她的榻边睡着了。 落山宗并不是什么名门,宗内唯一一张称得上华贵的床,留给了她养伤,他自己却睡在地下。 她也许应该感动。 但更多的,是茫然,甚至是困惑。 他真的像那些人所说的那样在乎吗? 这就是在乎吗? 她感觉不到。 她只能感觉到她自己对贺云澜的情绪。 后来她才明白,贺云澜那时待她好似对珍贵物品般小心翼翼,总是和她保持着距离,并不是因为她是尊贵的公主,而是因为他要给自己的白月光养一个合适的容器。 感觉不到贺云澜的感情,或许是因为他原本也没有什么感情。 哪怕是师父,他给予的关怀也都是淡淡的,像他那个人一样不温不火。 两世之中冷柔危和不少人相处过,偏偏在死敌这里清晰地感到了这种柔软。 ——该是错觉。 否则就太过荒诞了。 桑玦把魔果咬得咔嚓咔嚓响,一本正经地宣布自己的不满,“殿下,你的刀现在没衣服穿了。” 他的情绪稳定得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 或许他也默认了底线的后退。 他并没有那么在乎生死到底掌握在谁的手中。 冷柔危敛了敛长眸,忽然失了兴致,恹恹地熄灭了灯,转身离开了。 桑玦看向梳妆台的方向,也不知是在跟冷柔危说,还是在跟他自己说,他道:“还是留一盏吧,我也怕黑。” 他几下把魔果消灭干净,点亮最初了最初被他拿来的那一盏灯。那光如豆般大小,亮得恰到好处,让人知道有光在里,又不会觉得刺眼。 站在屏风后的冷柔危微微回头,没有制止。 “睡觉之前——” “在清洁了,”桑玦懒洋洋地应道,“殿下。”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桑玦抢先回应。 冷柔危蹙眉,她从屏风后走出半步,少年正背对着她,面对那张美人榻站着。 半身的破碎衣衫被他烧成了灰烬,尽数卷去了窗外不知什么地方。 他赤着上半身,果然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用清洁术过了一遍。 他肩背的线条像是精雕细琢过,起伏流畅,肩头的薄肌绷出沟壑,展现出一种蕴含着力量的性感。 ——和他眼里的清澈无尘截然不同。 “早上起来一次,睡觉前一次。不清洁干净绝不碰床。我很爱干净吧,殿下?”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桑玦忽然回头。 他眼尾扬起,神采奕奕。 活像个养成了好习惯,等着挨夸的稚童。 冷柔危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