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它是与外界的界限、距离,是对自身周围一切的掌控。 它像藩篱,将她严密地围拢起来,守卫着她,拒他人于千里之外。 桑玦与其他人不同,他对她没有畏惧,他自由生长的野性会冲撞她的秩序。 他竟然是想来拥抱她,因为她不高兴。 他有时候伪装得很复杂,但有时候似乎又过分简单。 简单到冷柔危无法理解。 桑玦已经兀自坐起身,他闷闷地低头,不大高兴地道:“我的衣服怎么变成这样了?” 散的散,碎的碎,胸膛敞开了一大片。 他才用清洁术清理过的衣裳,现在是彻底没法穿了。 看见自己腰上的伤口被歪歪扭扭地缠好,两边的布头还没来得及扎起来,桑玦捏起披帛的一角,顿了顿,忽道:“这是殿下披在肩上的那个?” 他一直觉得这条长布披在冷柔危身上很好看,却不知道它叫什么。 看到它,他才明白自己误会了冷柔危的用意,刚才她是在给他包扎伤口。 他抬眼瞥了冷柔危一眼,她神情冷淡,没有回答。 桑玦悄悄撇了撇嘴,扯过布头,自己扎了结。 冷柔危站起身,揭过上篇,“今夜你杀了奚珑的消息刚传出去,他们知道能以杀争宠,定会有许多人找你。所以你留宿紫羽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重伤的事。” “我住这?”桑玦知道这里是冷柔危住的地方,他看了一眼四周,又看向冷柔危。 一句话她不会说两遍。 她没有回答,桑玦就知道是真的。 他低头抚着美人榻两边的丝绒软垫,点了点头。 他笑道:“所以殿下是怕我死在他们手里?” 冷柔危笑了声,睨了他一眼。 桑玦反应极快,精准地抓住了砸向他的东西,仔细一看一枚果子,暗红皮色,色泽饱满晶亮。 只见冷柔危冷淡道:“吃了这枚魔果,明日你的伤会好。你出去之后,只有五日时间。五日后祭神大典,要么杀了他们所有人来见我。要么,死在他们之间。” 桑玦微微皱眉,他这时候才明白过来。 魔藤只是控制他的手段,她当初留下他,只是给他一个机会。 她需要一把刀,但那把刀不是非他不可。 他只是赢下奚珑那一局而已。 她纵他杀人,与他亲近,被当众撞见,此后那些近侍们会把目光盯到他身上。 若他不能发挥作用,他随时会被丢弃。 在这场争斗中,她是冷酷的旁观者,她真正要的,是赢的那个人。 桑玦掂量着手中魔果,不以为意地笑道:“殿下还真是绝情。” 再抬眸时,像是怨,又或是别的什么东西的神情转瞬即逝。他的目光隐隐锐利。 “绝情?”冷柔危警告,“别忘了你是谁。从你被本宫俘获的那一天起,你的生死由不得你自己,都在本宫一念之间。” 这时,她余光不经意的一眼,看到了桑玦脖颈上挂着的玉。 他的衣衫已经破得不成样子,腰际被撕碎,劲瘦流畅的线条被杏色的披帛半遮半掩,领口敞着,露出小半片紧实的胸膛。 那块玉由黑色细绳简单穿起来,躺在他胸口。 这一次她看到了玉的全貌,古朴、莹润的羊脂色,美中不足的是有缺口。 想起了他名字的来源,她指尖将那块玉佩挑起,轻轻摩挲着。 冷柔危冰凉柔滑的紫色袖摆拂在桑玦的胸膛,桑玦都没有注意到。 他瞧着她,不知想到什么,心不在焉地道:“可惜,我要是就这么死了,阿姐就见不到我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心疼。” 冷柔危手中陡然用力,将他扯近了些,寒眸含了些讥诮,“即使你找到了她,你这条命也是本宫的。明白么?” 她的掌控欲铺开的触角越多,越会得寸进尺。 没有任何人能够承受。 上一世她已经竭力去压制着,在贺云澜一次次的微词中反思自己。 当她追溯自己为什么那样小心翼翼时,得到了一个答案,是因为“爱”。 一个在爱里的女人, ——太强势,不好。 ——想要掌控得太多,不好。 ——要大度,眼底下要能容人。 ——事事要以道侣为先。 冷柔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