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养伤
“后背,痒痒,玉儿快给朕挠挠。” 盛夏之时伤了腿,其实是很件很痛苦的事。倒不是说有多么疼痛,而是有诸多的不方便。比如伤口怕水,不能痛快洗沐,只能让人伺候着用湿帕子擦一擦,这怎么能畅快呢?再比如这伤腿垂在地上会觉得痛,可是躺在床榻上也不行,床榻上躺久了腰腿会觉得酸涩,要下床活动活动。然而活动的时候也不能用力,要么让人搀着要么腋下拄个拐杖,很是不便利。活动的时间还不能过久,活动久了,伤腿也会觉得不适,要重新坐回去。而因为这一动一静,身上又要起汗,需要再次擦汗。如此一天里面起起卧卧折腾几次,便是服侍的人有耐心,自己也觉得厌烦。 更何况,身为天子,总是有无数的政务等着她处理,既然受伤了不方便上朝,那就只能在寝殿中批阅奏折,身体本就不舒爽,再在这盛夏处理奏折,心情如何能够美妙起来? 五月初三的下午,这已是受伤的第二天,明帝侧坐在外殿的坐榻上,受伤的左腿仍旧搭在那长条锦凳上,上半身却姿势别扭地倾斜着,就着特意放到榻前的小桌子批阅着手上的奏折。天气过于闷热,她总觉得后背痒痒得厉害。其实今个儿早上的时候,冷清泉才给她擦拭过后背,可她眼下又是一身汗,片刻都忍不了,只能命令赵玉泽给她挠痒痒。 赵玉泽掀开她绣着蓝色凤凰花睡衣的下摆,探进一只手去。触手一片粘湿,后背上全是汗水,赵玉泽心中很是疼惜,他看了一眼她的脑袋,她连发丝都是汗涔涔的,额头上热得顺着鬓角淌水,他轻声给她提建议:“陛下,这样子不成,还是让人送冰块来吧。” 明帝沉默了一下,替自己坚持,“还不到端午呢,用冰早了点。” 虽然经过江澄的扩建京里的冰窖比以前增多了不少,但作为一个以身作则的天子,她还是本着要爱惜民力物力的原则,尽量晚些用冰。她的寝殿夏天冰用得晚,冬天炭盆也用得晚,在这一点上,她是比较认可柳笙的观点的,凰朝朝廷已历百年,朝野上下本就喜好奢华,若是上位者再崇尚奢靡,那只会以极快的速度走向衰朽。 她可不希望她的凰朝刚刚一统天下就直奔衰朽而去。 在她身边陪侍多年,赵玉泽自然是懂她的。只是他也心疼她,以往也就罢了,她身体健壮,夏日热一点,冬天冷一点,忍忍也就过了,不会出什么岔子。眼下她受了伤,这伤口总是浸在汗水里,万一糜烂起来,可怎么是好? 敏贵君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轻声细语地同她商量,“陛下不想破例,那就把玉儿殿里的冰块移过来吧,玉儿在陛下这里,应儿在皇后哥哥殿里,冰块白放在那里,也是可惜。” 玉儿真是,总有法子劝得她同意。 明帝停下手中的朱笔,偏过头来,执起赵玉泽空着的左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夏日丽湖水一样波光潋滟的凤眸迎上敏贵君矜贵秀美的眼睛,彼此深情对视,她气息温柔地发出邀约,“朕听玉儿的,只是玉儿殿里的冰挪到朕这边了,玉儿就陪朕到端午吧。” 端午是她给自己定的开始用冰的日子,当然她这么说纯粹是个借口,堂堂的天子,既已决定提前用冰,哪里还会拘泥于这么两三日? 规矩从来都是她定的,她想改便改得,无需给任何人交待。 她不过是想多同赵玉泽在一起罢了,昨个儿上午赵玉泽那惨白如雪的小脸、惶急不安的表情她都记在心里,很想细细抚慰一下,白天人来人往的,不是说体己话的时候,必得夜深人静,只有彼此二人,方才方便讲出口。可是赵玉泽膝下有年幼的四公主,安澜原本没打算让赵玉泽给她陪夜的。 赵玉泽惦记着小女儿,本想拒绝的,可是看着明帝那被伤痛、炎热、政务一起袭扰而有些蔫蔫的绝美玉颜,他就不忍说出拒绝的话了。 “好,陛下歇一会儿,吃个果子。” 他说着话先拉了铃铛传露儿进来,要露儿带着人去他殿里搬冰块过来。待露儿走后,他就亲自动手把旁边高几上放着的红皮果子拿过来,用小刀三两下削去果皮,在那甜美多汁的果肉上放上小银叉子,端到明帝手边。 明帝也不客气,天热,这样浸过冰的南境果子最是能够消除暑气。只是,她惬意地食用着这由敏贵君殿下亲自削皮的果子,想起薛恺悦,脱口问赵玉泽道:“悦儿有没有这果子?” 这,赵玉泽哪里知道啊,这红皮果子是南境均输使林瑶进献的,今个儿中午才送过来,他上午就接替冷清泉前来照料明帝了,连他自己的凝晖殿有没有分到这红皮果子他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薛恺悦那边了。 不过他想安澜一向都不是个苛刻的人,应该不会克扣薛恺悦的果子的。他笑着宽慰明帝:“皇后哥哥会安排的,陛下就不必挂心了。” 明帝岂能不挂心呢?若在以往,她是很相信安澜可以处理好这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