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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最后一丝日光被黑暗吞没,宁湾终于转身,拨通电话。 在寂静得几乎能听见心跳的氛围中,宁湾听到自己费劲地开口: “不是要看电影?” “明天怎么样?” 在第一滴雨落下带起涟漪时,电话那头的人再轻不过确认: “宁湾。” 宁湾低头看破败殿内一块木板,蛛织缠绕。 “嗯。” 她做好被询问在哪儿,跟谁在一起,什么时候回去的准备,但而后传来的声音令她耳廓微微一痒,“需要留门吗?” 杂草丛生,大水缸不知年头几何,缸身经风霜脱落。里面养着半池莲叶,浑浊水中生出别样碧绿颜色。 宁湾放在口袋的另一只手抽出又放下。 “不需要。” 她又说:“可以么?” 许清景笑起来:“怎么不可以?” 晦暗难明天色中,宁湾声音有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松懈:“那么……晚安,做个好梦。” “做个好梦。”有人同样温柔回应。 风也寂静,山也寂静。 走之前宁湾在三官前叩首,额头抵在地面,在灰尘漂浮的道观中模糊地想—— 她二十岁那一年那个暴雨天,短短几分钟,许清景在想什么。 求神无非有所求和有所忏悔,他是前者还是后者,前者是什么,后者又是什么。 在挣扎和纠结吗?在用冲动抗拒理性和本能吗?会知道……知道可能要承受本可以避免的伤害吗? 下山路上,她又真切地想,原来我走的时候是春天,而现在,已经夏天了。 他们分开整整七年。 在一起从头至尾也不过两年而已。 “你真约了?”黎朝喜从床上弹起来。 宁湾问:“你给我的电影票是什么,我没听过。” 黎朝喜仔仔细细把面膜贴回脸上,灵魂拷问:“你不觉得奇怪吗,随便挑一个有口碑的电影一扭头演员在自己边上坐着,不串戏吗?” 宁湾刚爬完山,这会儿在酒店泡脚,舒服得不想反驳,往床上一靠。 “爱情片啦,”黎朝喜说,“我上周和吴越去看了,看完就和好了,be悲剧。” 过了一会儿又说:“电影质感挺好的,虽然冷门但评价很高。” 宁湾将那两张票拿出来,倏忽一顿。 黎朝喜:“……顺便帮我表妹问问许清景的事,他不演戏拍电影也挺好的。” 宁湾这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将百度百科调出来重看一遍。 《冰欲》。 在她回昌京从机场坐车到酒店的路上,她见过电影的宣传片。 没想到它无声无息上映了。 没有宣传,排期就在一个普通的工作日。 “他应该看过剧本了吧,那有什么意思?” 黎朝喜深沉:“没有,他只出钱。” 宁湾嘴角抽动了两下:“有病?” “谁知道,”黎朝喜摊手,嫉妒道,“你问他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 宁湾无言撑了撑额头:“知道了。” ——她从内心是不相信许清景完全没有接触过剧本的,直到第二天。 平平无奇文艺片,讲一个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故事,be跳河双死。作为悲剧挑不出错,从戏剧影视的角度可诟病的地方不少:设定不够新奇,冲突不够明显,场景过于单一…… 贵在情感细腻,故事完整。 宁湾在一片昏茫的影院环境中暗自感慨,果然上天也没有把全部技能传授给许清景——她读大学的时候还觉得这人太过分,长得好看,专业成绩遥遥领先,谈恋爱也很懂,简直没有缺点。 果然,人无完人。 稍显无聊,看到一半宁湾差点睡着,头都歪到身边人肩膀上,在快要靠到时又一激灵坐直。 瞥一眼许清景。 他面上丝毫看不出昨天动手的痕迹,鸭舌帽遮住大半眉眼,下半张脸隐没浓色黑暗中。 并不计较地笑了笑。 宁湾觉得这么下去不行,压低声音,委婉打探:“你想转行?” 许清景思索片刻,摇头。 宁湾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安下心:“不转好。” 许清景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