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鸟偏从末世来
br> 旺儿想到凤姐往日的狠辣手段,想到平儿以外三个下场凄惨的陪嫁大丫鬟,那几个还是陪着凤姐一起长大的,近十年的情分,不还是说弃就弃! 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见到凤姐主动更改了放贷的契约,又销了平儿的奴籍,陪送厚厚嫁妆将她抬了身份名分,成全她做了琏二爷妾室的时候,以为主子真就改了性情转恶为善起来。 早知道,早知道,就该在孩子娘第一次抱怨不平时严加斥责,更不该明知道她去舅太太处去的太过殷勤,还是选择了视而不见。 生来就是王家的家生子,见惯了王家男女主子们杀伐果断,也曾因为自己心底还存有一丝良知和不忍,每每在做完主子吩咐的差事后寝食难安。 自己难道不知道背主为不忠吗?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赶紧找个强有力的新靠山投靠过去,难道擎等着一旦东窗事发,留在失势的旧主子身边等着船翻? 旺儿额头乌青,心中滴血,哀声求饶,“主子,求您看在我往日为您办下的那些差使的份上,饶恕小人这一回罢!” 凤姐语气困惑,“做奴才的,听命办差,为主子排忧解难是本分,我是没发你月钱还是赏赐不够丰厚,竟让你将份内之事拿来讨免死金牌?” 她眼里墨色渐深,脸上表情却是云淡风轻,“跟着我这么个狠毒不讲情面的主子,你一定很委屈是不是?昭庆兴旺几个陪房里头,你是天性最善良、处事最周全的那个,今天看来,你也是最优柔寡断的那个……” 见旺儿汗出如浆却无其他动作和言语,像是完全不懂自己的意思,又或者懂了装不懂。 凤姐摇头,有点小失望,“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怎么行?橹姑,你帮帮他!” 渔婆打扮的橹姑应了声是,一脚将旺儿踹进水里,又用一根竹蒿压住他,不让他把头露出水面。 水里的来旺目眦欲裂,满脸愤懑绝望,船上的小红两腿一软,跌坐在船板上,轻轻喊出三个字“杀人了!” 原来,主子她,真的是能喝人血、吃人肉的! 一刹那间,小红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脑海里响起了父亲林之孝的声音:“琏二奶奶不是等闲人,行事看似不合常理,细究却又在情理之中。你既决定认了她当主子,此后便要少说多看,少问多记,没人处细细思量几分。谨记明哲保身四个字!” 小红摸着胸口父亲亲手所雕,刻着“丹瑛”二字的玉牌,力气重新回到身上,她扶着桅杆慢慢站起身,瞪大双眼看向水中。 她知道,自己今日若是退缩了,凤姐身边便再无她的位置。 人影上方的水面上,泛起一连串水泡,像是垂死之鱼最后的挣扎。 小红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紧张到近乎窒息的呼吸,渐渐恢复平缓。 等她眼中焦点重新汇聚之时,却见来旺已经被橹姑一把从水里薅了出来。 来旺翻身趴在船舷吐出几口湖水,不住咳嗽。 好容易咳嗽平息,他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船板上,断断续续地说:“大姑娘,您就不怕小人……不怕我拼个鱼死、鱼死网破?” 凤姐看着湖水流出去的方向,随意把玩着半枚扳指,“知道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这句话什么意思吗?不过区区一只小虾米,也说什么鱼死网破,真真可笑!” 她身量其实并不高,甚至堪称娇小,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视线角度的不同,小红生生从这个穿着男装也不像好汉的单薄身影上,看出几分高不可攀、深不可测的王霸之气。 简单一句话,抽去了来旺最后一点精气神,他全身没有骨头一样软瘫成一团,将湿答答的衣袖蒙在脸上号啕大哭起来。 小红装着满肚子的疑问,一路沉默地跟在凤姐身后回庄。 快到庄子门口时,凤姐忽然停住脚,回头看着小红的眼睛说道,“祖父曾经告诫我,说我天性好弄险,将来的人生必如海上行船风波难定,你若不能与我同心,现在下船还来得及。” 小红沉默片刻,抬头看向山庄大门上至今还空白着的匾额,“想多看看外面的山水,就不能怕风雨。我没划过船,但我会学着做个好水手。” 凤姐淡淡一笑,复又负手前行。 回到庄子里,元辰正带着小南嘉在糟蹋蒙老爹的好花。 小南嘉眼尖地看到凤姐身影出现,忙揪下一朵花瓣粉白中夹杂着几丝胭脂痕迹的山茶花,小身子歪歪斜斜地跑出花圃。 “妈妈,花花!” 凤姐抱起女儿,任由她把花插在自己头上。 小红奇道,“这时节怎么会有茶花?” 元辰笑着抢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