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鸟偏从末世来
起来了,那天正是老夫人生辰,大姑娘原说要亲自上演一出老莱斑衣给祖母贺寿的,谁知被二姑奶奶一句侏儒给伤着了,便改说了一个从洋神父那里听来的神话故事。” 可惜,大姑娘这变装之术学得再好,老夫人老太爷、大老爷大太太却都已经不在了,那一出老莱斑衣即便排练得再热闹,却又演给谁看去? 凤姐听着身后关于原身的闲谈,果然从记忆里翻出了这段经历,那时候王夫人和薛姨妈都已经出嫁,王家那位后来死于海难的三老爷正因为一件荒唐事被王老太爷打得下不了床…… 老夫人因为这件事气得两个多月都不肯跟老太爷说话,连自己生辰宴都没出席,只留几个小孙子小孙女在跟前说了几句贺寿的话便算是过生了。 倘若她能和贾家的史老太君一般想得开,大约也不会去得那般早。 只是,她最终还是没能等到最爱的幼子归来,人生聚散无常,只能珍惜每一次的相遇,珍惜每一个在一起的日子。 驱散脑海中多余思绪,凤姐问小红,“你丰儿姐姐起了没?” 小红一面搭话一面去拿凤姐手里那捆树枝,“丰儿姐姐这段日子忙累坏了,好不容易昨晚吃了几杯酒歇得又晚,早上我去她房里看时,见她睡得香甜,便没忍心叫醒她。” 凤姐笑了笑,忘川水勾兑迷魂泉再滴进去几滴洗心草的草汁,便是改良版的孟婆汤,又名“梦三生”,连黑白无常和地府判官都能放倒,哪怕稀释了几十倍,威力也不是凡人之躯可以抵挡。 丰儿这一觉,睡不到正午是醒不来的。 凤姐单手拎着的东西,小红两只手都有些吃力,“您一大早去山里就为捡这一捆半干不湿的木棍么,还不够咱们小厨房做顿早饭的。” 凤姐卸下背篓放在路边,从里面取出陶埙,又让小红把那捆树枝放下,“放这里吧,一会让厨房的人来拿,这一捆松柏枝,别让她们当柴烧了,交给周妈妈做熏腊肉。” 小红看着陶埙,仿佛明白了什么,笑道,“别人家姑娘奶奶学乐器,要么是琴筝,要么是箫笛,您怎么想起学这个?” 咱们就是和离了,也别这么糟践自己,别说有身份的贵女,就是寻常读书男子也少有学埙的。 凤姐斜她一眼,“曲声有高下,乐器无高下,就连树叶子都能吹出好听的声音,你别看陶埙不起眼,这可是乐器里的老祖宗。大姐儿的曾外祖父当年就因为陶埙吹得好,才在上门求亲时没被老丈人打出门去!” 小红莞尔,打趣道,“那您去山里吹埙,有没有被哪家老翁看中,要招您给他做女婿?” 凤姐被她逗得一笑,“小丫头,听过高山流水的故事么,世间知音难觅,我本是去山里碰碰运气,想着兴许也能像伯牙一样,遇见个钟子期一样隐世高人。” 小红歪头,“那您遇着了没有?”见凤姐摇头,便忍笑道,“钟子期可能是被您手上这乐器老祖宗给吓着了,要不,明儿您抱一具古琴上山试试。” 凤姐把手一背,扬着下巴哼道,“山不来就我,我也不肯再去就山,等着吧,或许那钟子期就跟守株待兔里的兔子似的,自动撞到我面前呢!” 小红:您高兴就好! “舅太太让旺儿捎了口信过来,说是上次粤海将军送来的老婆饼您吃了没,若是觉得味道好,她就去信让邬大人把那做饼的点心师父送来京城。”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凤姐的脸色立刻阴沉下去,“什么老婆饼!我看该叫丈夫饼才是!” 小红是个聪明人,立刻想明白了这里面的文章,不由也变了脸,“舅太太虽是好意,可也太急切了些,你这才和离不到两个月……” 荣国府要是知道了,还不定怎么猜疑,说不定就会以为凤姐必是先物色好了下家,才提出和离。 凤姐冷笑道,“这必是我那好二叔的谋算,为着拉拢一个远在广东的外人,就打起亲侄女的主意,他和我那大姑妈可真不愧是亲姐弟!” 不就是为了自己手里老太爷留下的几间铺子和十几万两银子么,这些可都是要留着给原身赎罪和大姐儿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怎么肯让他们谋算了去! 本来不想参与进他们的那些破事里去的,既然王子腾敢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就别怪自己给他背后插刀! 让他们先扑腾扑腾,等到水被搅浑了,自己才好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