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王
叙话。 陆战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茶水不小心溅湿了衣裳。 齐王打趣道:“看来有人想念爱卿。” 陆战眉头一皱,缓缓放下茶盏,颔首沉声:“陛下,许是臣水土不服,回京受了凉气。” 连日来,他时常喷嚏不止,请医来看也没说出什么毛病,身体依旧健壮有力,确实不知道是哪儿出了毛病。比起冲撞陛下,他更怕接不上这句没由来的打趣,便只好说自己生了病搪塞过去。 重台之上的帝王,两鬓已然泛白,一副琉璃冕旈却衬得他宝刀未老,仍是挥斥方遒的一国之君。他轻笑着扬袖命人为陆战换新茶,却又若有所思、欲语还休地望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目的少年郎。 年方二十又一的陆战,自去边地已经蹉跎了七八年。当朝太尉举荐他时,众人皆以外他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养子,更别提什么天赋教养,也就这么放心由他小儿去磨炼,谁知他在军中锋芒毕露——十八岁拜将,二十岁便独守西北,打得西凉和羌国屁滚尿流,如今又带兵北上,不仅守住了北地,还倒吞了魏国三城。 他这样一个表面冷冽孤傲、性格又温吞含蓄的儿郎,着实叫人看不懂真心,也无法确认,他是否能为帝王所用…… 陆战一直沉默着,直到喝完了那杯实在烫嘴的茶。见齐王半晌不搭话,便作势要溜。忽然间,齐王反露出一抹诡谲的笑意,抬手示意身侧的小黄门上前。 那厮呈了一道三色的圣旨,伫立于大殿中央,高喊道:“镇北将军接旨——” 陆战一怔,狐疑地抬眼瞟了一眼齐王,可齐王正自顾拂弄着衣袖,并未给他任何暗示。他只好受命跪下。 徵三十五年十一月乙巳,齐王使御史大夫立陆战为镇北王。曰:持躬端肃,颖才兼备,典领禁兵,从平天下,当以军功显受封爵,封于荣阳,世为齐籓辅。 陆战浑身一颤,面露难色。齐国立世以来未有外姓王爵,开天辟地头一遭,虽是难能可贵的好事,可他竟有莫名的抗拒感。对于权位,他从未想过太多,并不是势在必得的东西,况且他年纪尚轻,实在无所适从。 他深知自己是个直白而猛烈的人,更适合战场而不是官场。 然而齐王颇有心计,只不过总一幅慈眉善目的模样:“十年来,寡人同太尉一道培养你长大,见你一路封王拜相,实亲如父子。你有功,该赏。但凡于我大齐有恩者,卫我大齐昌盛者,寡人从不吝啬恩赐。同样,若有不臣不忠不孝者,寡人也一定不会放过。” 陆战埋头不语。 “陆战,权位越大,责任越大。寡人将你当左右手,希望你为国分忧,自然也是为了一辈子将你绑在身边的。”齐王正色,浑厚的声音在空荡的殿中回响,于陆战更像是当头棒喝。 他一路虚浮着步子走出殿门,背后那座高城在初生烈日的光芒下,却无处不散发着黑暗而惶恐的气息。 不知是恩典、赏赐,抑或是枷锁—— 陆战轻叹。他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子,确想保家卫国。可欲负重冠,于他这等身世而言,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宫里炉里檀香浓郁,烟圈缭绕,夹着外头未干的露水清气,游走在光风霁月的华阁间。廊檐下清风浮动,珠帘低晃,仿佛富贵虚浮的人世,命运总摇摇晃晃。有的人明明蒸蒸日上,却愁肠百结唯唯诺诺;而有的人明明身如珠玉,却卑微到尘土里,被打倒了,还要自己擦擦脸爬起来。 *** 晏含山数不清自己被拒绝了几次,她沮丧又落魄地挎着小包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眼睁睁看着太阳升起了又往下落,只因实在太难过了,不得不花钱买上一串甜得掉渣的糖葫芦,以抚慰自己的心伤。 连日里半分没赚,还倒赔了许多。 先是凌春巷口那家小裁缝铺子,她向老板保证自己的女工做得精妙绝伦,结果因为自己绣出来的物件长得太过勇猛诡怖,闹得整条巷子的女郎都对这家店避而不及。可含山翻来覆去看着这些她没日没夜赶工绣制的精品荷包——秃鹰、九尾、鹿蜀、文鳐鱼和比翼,明明十分奇特,为何说是志怪凶物? 管事的老妇凶巴巴地问她:“比翼鸟明明是祥瑞之兽,色泽艳丽,羽翼颀长,娇美动人,怎会如你绣的这般,貌若凫鸭,一半青一半红,两个脑袋四条腿? “还有这鱼,什么鱼能长出翅膀来?” 晏含山无奈地蹲下身子,抱住那个被吓哭了的小女郎,柔声劝道:“不哭了,阿姊告诉你。” “《山海经》里说,崇吾之山有比翼,因此鸟似凫,青赤色,本就一目一翼,需雌雄并翼飞行,故名比翼。此鸟能通宿命,死而复生,必在一处,是个美好的兆头。” “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