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塘侵夜开

林中寒风凛冽，树影斑驳，一旁破旧的竹堂上零星几个灯笼，光影摇曳却暗淡，孟怀戚坐在门边，手中芦苇枝翻动着。

“昔日拂衣阁首领，如今却只能龟缩于此，如此狼狈，实在是叫人觉得——可悲，可叹呐。”

孟怀戚恍若未觉，手中动作不停，青黄相间的芦苇枝便也随着动作翻折，不多时，便成了一只飞鹤的模样。

那人对他的无视不甚在意，踱步走近，霁青色的帷帽随风轻晃。

“站住，”只听得脚步声愈发近了，孟怀戚却仍不抬头，只是开口，“不想没命，还是离我远些来的好。”

“宋统领何必如此？”那人的面容藏于帷帽后瞧不真切，声音却真真实实透露着一股子嘲讽，“火气这般大，也难怪惹主子不快。”

“呵，”孟怀戚轻嘲一声，终于舍得抬头，施舍般的赏了她一个眼神，“如你这般，知晓的，你便是暗卫，是他手中的利刃，不知晓的……还以为你是那人养的狗。”

“狗？”那人偏了偏头，帷帽下的面容上浮起一抹笑，“你又能比我好多少？”

“若是主子知晓昔日他麾下最得力的走狗投效了他最忌惮的对手，你猜……他会如何？”

“如何？”孟怀戚收回目光，不甚在意，“你应该知晓……凭你的本事，还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你觉得……我会做没把握的事？”

“区区三十人，也想抓我？”破旧麻布衣粗糙不已，后背一阵瘙痒，孟怀戚握了握拳，有些难耐的开口，“要上就快些。”

林中风声仍是盛着，孟怀戚盯着手心的飞鹤，不甚满意的皱了皱眉，“失败了……”

话音未落，林中便响起几声闷声，似是重物落地。

“你早便知我会来？”那人听着林中的声响，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笑意晏晏，“你算计我。”

不是疑问，是肯定。

“那我又能如何？”孟怀戚抬眼，笑的无奈，却让人无端瞧出几分张扬来，“找了个新主子太聪明，没个投名状，她又如何用我？”

那人闻言，微微垂首，半晌才抬起头，“想拿我当垫脚石，做——梦。”

“呵……”

“呃。”那人来不及思考，只得发出一声闷哼，便直直跪了下去。

“是不是做梦，我说了算，”孟怀戚站起身，居高临下，“你如今阶下囚一般，有何资格与我叫嚣。”

“来啊，”那人看着他，笑的张扬，“有胆子你便把我杀了，绝不留下隐患这个道理，你该比我更明白。”

孟怀戚却是默然，静静地看着她，好似在看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似的。

山里天气多变，方才刮着冷风，带着水汽，这会儿雨便落了下来。

雨并不大，稀稀落落的，连不成线，落在人的身上却分外冰凉。

行止衣被那雨淋的一颤，看着他眼中的漠然，忽的明白过来。

沈祁川当宋讌为手中一把锋利却也随时可以丢弃的利刃，她当宋讌为对手。

可于他而言，绝不会只做沈祁川手中的刀，也从未将她视在眼里作为对手。

孟怀戚看着她眼神转变，眼中却不由得显出几分轻松。

自今日起，他便与宋讌二字，再无瓜葛。

“想是快来了……”他呢喃着，抬眼看向林中那一片漆黑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动手。”

未及行止衣想明白他的动手是何意思，站在一旁的人便围了上来，将她的嘴堵上，又拿了块布将她的眼蒙上。

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耳边的响动便显得格外清晰，林中瑟瑟风声，只觉竹叶落地的声响都隐约可闻。

“沈祁川，”孟怀戚开口，声音带着笑意，眼中却染着几分戾气，“滚出来。”

林中好似静了一瞬，紧接着，那窸窸窣窣的声响便又盛了起来。

“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呢，”脚步声沉沉，林中走出一道人影，方才隐于无边的夜色，如今却渐渐走近了竹堂，微弱的火光勾勒出轮廓，“别来无恙啊……宋讌。”

“你的废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多。”孟怀戚轻嗤一声，有些嘲讽的开口。

沈祁川的脸色有些阴了下来，看着他面上的嘲讽，眼中带着几分寒意，“我还当真是被鹰啄了眼了，留你到此时，如今由得你这般放肆。”

“何必如此，”孟怀戚侧了侧身，看向被压着跪在一旁的行止衣，有些嫌弃的转开视线，“就算你早知我不安分，你也动不了我。”

“更何况，你眼光挺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