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br> 等穿云颔首,漆黑身影隐入夜色消失不见,长涧才终于放过通红的眉心。 后背的汗濡湿了衣裳,长涧宽衣解带,将穿在最外面却也未能幸免的袍衫褪下。他额间仍旧湿淋淋的,随手一抹,尽是水色。 长涧盯着满是湿润的手,呆滞站立片刻,忽而狠狠将外袍掷在地上。 这时又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进来。”长涧强压下心头的燥郁,低哑道。 外头迟疑了一会儿,随即“吱嘎”一声,门被打开了。 “尊主。”来人喊了一声,声音如雪清冷。 长涧猛然抬头,在那一瞬间绷紧腰背。 来人竟是林霜似。 “怎么是你?”长涧望着林霜似。 屋内并未掌灯,长涧瞧不清林霜似脸上的神情,不然他一定会感慨,堂堂初尘剑宗的大天才,连自己经脉毁损都不曾皱过一丝眉头的人,竟会为他这样一个正道中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露出担忧的神色。 可惜长涧没看见。 窗外的月色微光模糊了林霜似的脸,他只看见林霜似站得笔直,像棵不倒的青松。那是她一身的傲骨。长涧从来很敬佩她这一点。 “我听见穿云从尊主屋里出来。”她的声音仍旧冷冷清清的,像是松间新落的雪,“您睡了一天,现在饿么?” 长涧当然不饿。 修士修习辟谷之术,辟谷之后很少再餐饮凡食,仅仅一顿餐饭而已,怎么会饿。林霜似是睡糊涂了么,怎么问这样的问题? 但鬼使神差的,他对林霜似说:“饿了。” 林霜似应了声,转身推门又出去了。 今夜是上弦月,院内盈满柔和的月光,林霜似快步在廊下穿行,裙摆如花海波涛起伏。 直至双脚踩在了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她紧皱的眉头才一点一点舒展开。 林霜似身体恢复后,曾尝试使用神识。神识自金丹期时出现,之后随修为的增长而不断延展厚重。她多次试探长涧,几乎每一次都会反被长涧捉弄。 金丹期稚嫩的神识在长涧滔天的巨浪下犹如小舟,稍有不慎便会倾覆,但长涧总能在她的神识被搅碎吞噬前,及时辨认出来人身份,随即转而温和地包裹着那一叶扁舟,而后将自己凝成无从窥视的铜墙铁壁。 她的试探从未成功过。 因而林霜似一直以为,长涧是有意时刻释放自己的神识,好以此震慑其他有非分之想的人。 但如今看来却不是。 长涧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神识外露,那股磅礴的神识会在某一刻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叫长涧不得不屏退所有人独自承受痛苦。 长此以往,长涧极有可能会死于神识耗损。甚至不需要等到那一天,也许就会有人趁着他毫无防备之时置他于死地。 可长涧救了她的命,林霜似不想他死。 正思索着,已经走到了目的地。 不远处的小厨房还有烛火摇晃,林霜似收拾情绪,面无表情地踏上台阶,一进门,与正蹲在灶台前的穿云打了个照面。 两人相对一望,林霜似主动朝穿云轻点头,算是问好,穿云也就回了一个点头。两人便各干各的去了。 林霜似生了火,架势熟练地下了碗面,撒好各种调料后放进食盒带走。临走前,见穿云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她,林霜似还多问了句:“你要吃吗?” 被穿云受宠若惊地回绝了。 再见到长涧时他屋内已经点了灯,豆大的火苗燃起黄晕的烛光,照亮了屋内的一切。湿透的外袍还扔在地上,林霜似小心地绕过去,将面取出放在长涧面前,细声说:“尊主,用餐吧。” 谁知长涧只看了一眼就苦下脸。 “怎么是面?” 林霜似:“……” 初尘剑宗的大师姐哪里都好,可扎扎实实地不会做饭。那双修长洁白的手能将长剑舞得生花,却无法掌控灶台上的生杀大权。 饱受荼毒的某位魔尊在亲口尝过她第一次下厨做的面条后,已经将近半年没再碰过面食。 “雇请的家厨早已还家了,只剩些残羹冷炙,我便煮了面” 林霜似解释道。 “那不是还有穿……” 林霜似目露期待地盯着他。 长涧:“……” 话到嘴边临时改了口,长涧皱着脸说:“没事了,我吃。” 林霜似亲眼看他吃了两口,才退后两步,捡起长涧丢在地上的衣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