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一念 二
只腿。他不言语,身旁的哑女却会意,蹲伏下身用帕子为他擦去鞋侧泥垢。 “侯爷莫要见怪,本王喜洁净,见不得脏。” 孟渝道:“无妨无妨,延北开春天寒地湿,是容易积泥的。” 怡王笑着扫一眼那哄哄然一大片的书生,“这些木兰挂在树上,看着是高雅,可落在地里沾了泥泞,只会碍脚。” “木兰是我延北城的城花,城中栽种的许多,王爷若是以后有兴趣,可以在延北小住赏花。” “小侯爷,木兰虽美,也只是草木,倘若碍事的话……” 怡王尾音拉长,伸手将身侧的木兰枝子折断,“小侯爷是聪明人,不会不懂本王的意思吧。” 孟渝暗中咬紧后槽牙,躬身道:“孟渝明白,还请王爷放心。” “那便好。” 按照礼数,应倾酒相送。倾酒三次,朝不同方位,一送离人,即是北方;二对脚下土,即朝向地面;三对天子,即东南方向。 正信是跟在孟渝身边素来妥帖的人,不知今日怎得,晕头转向起来,倾酒第三次时朝向了西北。 西北方向,细想下去与天子方向相反。 孟渝忙呵斥道:“混账东西,连方向都弄不清楚。” 正信立马跪在地上,“侯爷恕罪,侯爷恕罪,延北极少倾酒,属下也是……” 这话更严重,是暗示延北天高皇帝远的地理境况。 “自己去领杖,别在这碍眼。” 孟渝只得快些将他训斥走,免得他说多出错。他责罚只是杖刑,怡王责罚,正信怕是要没命。 出了这档子事,孟渝担忧怡王会小题大做,脸色也有些发白,“王爷恕罪,是孟渝管教下人无方。” 怡王脸色冷下来,“延成侯,你失敬了。” “实在是下人糊涂,王爷恕罪,孟渝万死不敢有二心。” “本王明白。” 怡王轻搓着自己的指腹,“只是在圣上那,本王更不敢欺瞒,此事就算做小侯爷治下无方,去城门口对天子跪一会罢,圣上仁厚,会谅解的。” 怡王的车马徐徐驶出城门,书生见人走,也都放下手里的白绫血书,注视着孟渝。 视线灼热烤着,孟渝脸上火辣辣地疼。 姚仇看他似乎身形不稳,搀他一把道:“小侯爷,我帮你把人散去。” 他是想将闲人屏退,为孟渝留几分体面。 孟渝拱手道谢,“多谢大帅,只是本侯身正不怕影子斜,要跪也是堂堂正正的跪。本侯对圣上有忠心,便也不怕在众人面前自证清白。” 他说完掀开外袍,对着东南方向长拜,笔直跪下去。 “延成侯孟渝,叩谢皇恩——” 地上有水渍,立刻沾染孟渝膝头一片,他和孟湘湘是一个体质,都畏寒,被冰水刺得一哆嗦。 姚仇看他坚韧的模样,一时看晃了眼。 他好像看到三年前跪在朱雀大街上为学生泣血伸冤的孟湘湘,又好像看到毅然赴死的延成侯。 一不忤逆犯上,二不鱼肉乡里,堂堂正正,当得起忠烈之后这个名号。 姚仇正身,对延成侯恭敬一拜后,才敢离去。 怡王走前并未说明跪多久,孟渝不敢轻易起身,足足跪到入夜。回侯府的时候,人都是被小厮抬回去的。 孟湘湘连忙给他膝盖上药。 孟渝也就是孩子,被延成侯的爵位硬生生塑成大人,现在腿上受伤,只能依偎在孟湘湘身边取暖。 药上过后,孟满满陪他休息,孟湘湘走出房问阿沉,“倾酒礼提前习演多次,怎么会出这样的差错。” 阿沉道:“奴婢也是听说的,小姐当一个乐子,别往心里去。侯爷身边的正信最近迷上了花楼乐伎,整日往窑子钻,昨夜偷偷溜出去吃花酒,这才误了正事。” “他错得也太蹊跷。” 通常就算弄错方位,也极少会朝相反方向去。尤其是在倾酒礼排练多次的情况下,反方向是与人的肌肉记忆相违背的,正信很难往这个方向错去。 联想到簪子,孟湘湘心里顿时有了方向。 “阿沉,正信是什么时候入府的?” 阿沉想了会道:“具体时间奴婢也记不清,不过似乎是三年前,当时夫人说要几个背景干净的人使唤,千挑万选,择出来的。” “府里可有记载下人家境背景的册子?” “有的。” “你去找正信的,拿来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