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失眠

几句常用的开场之后，隔着两杯咖啡的香气，秋天终于开始讲述自己。云扬尽量掩饰自己的迫不及待，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做出准备记录的姿态。　　“我，我已经失眠很久了，每天我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各种各样的事情，我就会一直想，等我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感觉，睁开眼睛坐起来，就到该起床的时间了。”　　在云扬接触过的来访者中，他们最常提到的就是失眠。这多有趣，是失眠，而不是疼痛或其他什么，令他们最终无法忍受，才开始向外寻求帮助。云扬也觉得，失眠是上天给人的最严厉的惩罚，做错的事、得不到的人、无法忘记的过去、看不到面貌的未来，会在闭上眼睛的瞬间开始滚动播放，大脑还会自动模拟千百种其他的情形，如果......早知道......要是......，怎么叫停都停不下来。云扬的心情沉了下来，她静静地看着秋天，听她继续讲。　　秋天拿起桌上的咖啡，双手握着杯子，但没有喝，或许是担心加重失眠，虽然现在还不到下午四点。“最近我总觉得心神不安”，她顿了顿，调整了下坐姿，像是下定了决心，“总而言之，过去我做错了一些事，这些年我一直尽力让自己忘记，但我没做到，我想我的失眠就是我做错事那天开始的”，秋天抬眼看了看云扬，似乎是云扬说点什么的时候了。　　初秋午后的阳光斜着照进屋里，秋天这一抬头，一道光刚好打在她的脸上，云扬惊讶地看到，这张脸竟如此奇怪，在清透服帖的妆容下，却是无处遁形的黑眼圈、怪异的山根、不自然的下巴。云扬有点失望，但随即她一贯那种无所谓的心态又浮现出来，她又觉得，自己何必这么关注别人的外表。现在云扬完全冷静了，她问，“您需要我做些什么？”　　“这里有一个名单，我想请你帮我查查这些人的现状，我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但我更想知道他们的生活怎么样，然后还想请你代我去一个地方，是一个小村子，我出生在那里，后来我和家里人断绝关系，已经很多年没回去了，我想知道我的家人现在都还好吗。”　　云扬一听，这女人是有备而来，她早就想好了要我做什么，似乎还有一套她自己的计划。云扬喜欢这样的顾客，不必浪费太多时间沟通到底需要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