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赎罪
《镜中人》之所以会被迟休扩大篇幅重画,只因程问意几年前的一句话。 迟休那时还没搬出程家,经常会在后花园作画。 那天,正当《镜中人》快要完成时,程问意突然站在迟休身后。 “画得真漂亮。” 迟休闻言回头,淡淡颔首。 “问意姐今天休假吗?” 程问意笑:“也不算,就想着回来看看你们。” 言罢,程问意指指画板。 “这幅画我能要吗?” 迟休一怔,转回头看了看。 摇头。 “美术班老师让交的考核作业。” 程问意遗憾地啊了一声。 “那算了。” 迟休追问:“你喜欢吗?” 程问意含笑点点头。 “那以后单独为你画一幅。” “好。” …… 在成立工作室之前,程问意还跟她提过这事,迟休也打算画一幅大型挂画给程问意办公室里当装饰。 谁知画好后,迟休却因为杨沛仁和工作室,忘了那幅画的存在。 看着图片,迟休略感头疼。 另一头。 韶谌注视图片半晌,隐约有了头绪。 很久之前,郑连依好像跟他提过起此事。 舆论仍在发酵。 人们像疯了一样想将她从神坛拽下。 却忘了。 将她亲手供上神坛的人。 也是他们。 韶谌盯着人们对迟休的谩骂,额角的青筋略凸。 许久,韶谌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 陈元缓缓拿起茶杯,手却不住地抖动。 盈满茶水的杯子不时洒落些许水在桌面,陈元叹口气,放下茶杯。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靠近陈元所在的桌前。 陈元恰好侧过脸,视线与来者对撞。 韶谌单身插兜,敷衍递出手。 “你好,我就是韶谌。” 韶谌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让陈元顿感无措。 “你……你好,我是陈元。” 来人入座。 韶谌眉眼冷淡,陈元忽觉拘谨,注意到对方拿出手机,准备开始录音。 “我这人不大喜欢绕弯子。”韶谌声音不带情绪,“开门见山,陈元陈老师是吧?” 陈元被韶谌莫名的气场压得惶恐:“是……是。” “在八年前,你在湛桥一中带的一届美术生中,有这样两个名字――” 韶谌掀了掀眼皮,目光漠然。 “高一六班,迟休。” “高一六班,郑连依。” 陈元闻言颔首。 韶谌拿出另一个手机。 “那年有个全国性质的原创绘画比赛,而湛桥一中只分到了一个名额。”韶谌这次眼都没抬,“名额,你给了谁?” 陈元垂睫:“……郑连依。” 韶谌懒懒抬眼:“哦?是么?不过我查到的结果是,那次参赛的作品其实是――” “迟休的画。” 陈元闻声,本就颤抖的手愈发不受控制。 似是陷入无法挣脱的回忆,陈元望向马路,语速减缓。 “那一年,由于特招生政策的开放,湛桥一中向各所初中优秀应届生伸出橄榄枝。” “而恰好,那年中考前夕的一模后,实验附中和外国语初中部分别有两人成绩出众,都有美术功底且小有成就。” “是两个女孩。” “一个叫迟休,另一个叫郑连依。” 韶谌面无表情地听着。 “很快,她们被直接招进一中,也被纳进那一届的美术班里。” “虽说对美术生的文化成绩要求并不如普通学生高,但让很多老师大跌眼镜的是,两个女孩自从入校,便分别坐实了年级第一和第二的位置。” “那一年,我还没被调走。” “我那会儿有个习惯,在开始所有的训练之前,我会让学生们先交一幅画让我看看。” 顿了顿,陈元好像又陷入当年的震撼之中。 “有一幅画,让我拿着看了好几天。” “说实话,那笔触可以说是一塌糊涂,但色彩和光影的把握水平――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我那会儿简直又惊又喜,因为我带过的学生中还没人有这种水平。” “后来我了解到,那个学生名字叫迟休,但她对待美术的态度总是很冷淡,学美术半途而废的人很多,所以因为她的天赋,我想方设法婉拒她退班的申请。” “与迟休相反,郑连依受过专业美术培训,功底相当扎实,但有一点我始终不太满意――她的模仿的确让人挑不出毛病,但一旦让她自我创新,她便自乱阵脚。” “不久后,那场比赛的风声渐起。”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往年一直都是两个名额,那年却只有一个。” “我很犯难,借以交定期考核作品为由看看学生们训练的近况。” “果不其然,我还是一眼看中迟休的作品。” “很快,比赛改革的风声又传入了我的耳中。” “丰厚的奖金让我震惊了很久,我甚至开始有些嫉妒,学生简单的一幅画便能换到那么多钱。” 韶谌眯眼:“所以你把最可能获奖的、也就是迟休的画拿去参赛?” 陈元眸色沉了沉。 “那天我在找她们两个讨论谁去参赛一事之时,如我所料,迟休拒绝了,而郑连依答应了。” “而我……”陈元咬住下唇,像是在回忆一件很痛苦的事,“我让郑连依自己下去准备参赛作品,可我自己心里早已做好打算。” “我把郑连依给我的那一幅藏了起来,把迟休前不久交给我的考核作品交了上去。” “当然,是以郑连依的名义。” “等待结果的半个月里,我夜夜辗转难眠,想的却不是如何赎罪,而是自己应该用什么理由把奖金分走。” “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