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包租公
冬天的被窝好像格外粘人。 迟休缩在被子里,断断续续地做了好几个梦。 又梦见了外婆。 还梦见了高中时的一些琐碎。 那时候的郑连依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傲娇鬼。 段以纯斯斯文文,余曦两面三刀,颜青活跃闹腾。 而韶谌。 骨子里的乖戾与桀骜,在褪去热烈与温柔之后―― 只剩冷傲。 嘀嗒―― 迟休倏忽睁眼。 房间里莫名其妙的嘀嗒声惹人心烦,睡得昏沉的迟休气不打一处。 猛然掀开被子,在屋里寻找声音源头。 这都多久了。 自上次天花板里的水管炸了被修好后,嘀嗒声从细微的响动到现在愈发明显。 迟休扫过每一个角落,没发现确切的声音集中点。 看了看时间。 凌晨三点。 疲倦熄灭怒火,迟休倒回床蒙上被子。 嘀嗒。 嘀嗒。 “……” 迟休再度睁眼。 睡眠本来就浅,再加上经常熬夜画画,就算睡着也只是闭上眼睛、睡意断断续续。 终于熬到天蒙蒙亮。 艰难下床,头皮满是细细密密的眩晕感。 打开灯,镜子里的人眼周又是一片青灰。 迟休烦躁地抬手揉了一把脸。 洗漱完,她又慢吞吞地做起早餐。 周末,虽是个人工作室,迟休也会给自己放一天假。 窗沿的积雪叠了一层又一层,迟休站在屋内望着窗外发怔。 沉思片刻,她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啊……祖宗啊……”电话那头的郑连依仍然惺忪,“周末啊,你放过我吧……” 迟休叼着面包缓缓道:“还没起?” “哪个正常人六点钟起床啊?” “……” 迟休拿下手机看了看时间。 “那行,你睡吧,待会儿打给你。” 郑连依无语:“有事儿就说,留个预告干什么?” “嗯。”迟休顿了顿,“上次你说有朋友在出租房子,现在还空着吗?” “啊?”郑连依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待会儿问问。” “你想搬家?” “嗯。” “天哪!”郑连依立刻兴奋,“我还以为你要守着你的老年公寓天荒地老呢!” “……” 老年公寓? 迟休视线扫过屋内。 除了天花板破了些,墙角霉了些,窗户锈了些…… 是挺老的。 倒也不是迟休没钱租更好的,只是她单纯懒得在这上面花心思。 “那麻烦你帮我问问。” “行!” - 大街上积雪已经能没脚,迟休从公交上走下,差点滑了一跤。 来到工作室楼下。 说是给自己放假,其实迟休除了画画也没什么别的爱好。 所以周末也待在画室。 解下围巾拍了拍,迟休拐进储物室,打算搬出几桶新的颜料。 然而在转身时,手肘不慎碰到一块倚在墙边的画板。 画板被黑布盖住,迟休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单独画了这么大一幅,疑惑揭开。 迟休目光扫过画框,试图找寻与此有关的记忆。 视线在画框左下角的一排小字停下―― 《镜中人》 迟休一愣,突然想起。 忙拨通电话。 “喂?” “姐?” “处秋?”程问意声音略显沙哑,“这么早有什么事儿吗?” “上次你说的那幅画,你现在还要吗?” 程问意努力回想:“画?” 片刻,程问意有了些眉目。 “当然要。” 挂断电话,迟休又默默替画板盖上黑布。 搬出颜料,迟休找来一张毯子,落座其上。 开始调色。 门却被人敲响。 迟休疑惑靠近门口。 开门。 杨沛仁正站在门外,挑眉看着她。 迟休反手就要关门。 谁知杨沛仁借机钻了进去。 迟休冷眼:“出去。” “别啊。”杨沛仁转身,语气里满是轻佻,“咱俩就不能叙叙旧?” 迟休懒得跟他废话:“出去!” 杨沛仁充耳不闻,在工作室里转悠。 “你还在接那些杂七杂八的活?” 迟休盯着他的背影,不语。 “换我说,你就当好画家,别莫名其妙地拉低自己的身价。” “身价?”迟休冷嗤,“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东西?艺术就一定要高高挂起吗?” “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艺术。” 杨沛仁眉梢一挑,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 “哎呀,咱们的迟画家还真是博爱仁厚啊。” “没事就滚。” “诶――”杨沛仁拉长音调,“我听说你跟那什么……哦,云上的韶谌有一腿?” 迟休眉心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 “哟呵?”杨沛仁勾唇注视她,“看你这反应,真的啊?” “之前怎么没跟我提过啊?假如跟云上合作……” 杨沛仁话还没说完,迟休忍无可忍,直接拽起他的衣领把人往门口拖。 迟休力气向来很大,连杨沛仁都有些招架不住。 “喂喂……你……” 将其拽到门外,迟休顺便补了一脚。 杨沛仁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砰! 门被关上。 迟休坐回画板前,门外杨沛仁仍不断大声咒骂。 懒得搭理门外的疯狗,迟休默默挥起画笔。 许久,她莫名感觉少了些什么。 转头看向地面上的颜料,又转过头看了看装订工整的画布。 迟休移眼看向手里的调色盘。 目光再移。 佛珠呢? 迟休心一紧。 左手手腕上的佛珠串没了。 立时,迟休扔开手里的东西,在沙发上的外套里寻找,找遍工作室的每一个角落。 那是外婆留给她的。 迟休不死心,转头奔回家。 一进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