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那是言抱月贫乏的世界里能想象出的最温柔的颜色,会让他联想到自己的名字。
他有个很奇怪的名字,抱月。他因为这个名字在学校里被人嘲笑过,不过这倒不是独属于他的特例。很多人都遭遇过这样的事情,总会有这样的小男孩,作出奇怪的表情和腔调,自以为好笑地嘲笑别人的名字,再给他们起外号,到处乱叫。
更小一点的时候,他时常会思考他名字的含义。
他的名字是母亲给他留下的唯一的遗物。
直到有天,母亲带到言家里的最后一个女佣被解雇了。
那是为数不多不会给他脸色看,指使他干活的人。
女佣走的时候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她收拾好行李往出走,言抱月偷偷跟在后面,默默送她。
但她走到大门栅栏时,回头望了一眼月亮。于是看见了言抱月。
她停在原地,唤言抱月过去。
女人的声音带着无能为力的歉意,她说,少爷,我走了。
小抱月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她叹了口气,看着月亮,说,或许应该告诉你这件事。
“是你名字的含义。”
言抱月至今仍能回忆起那个夜晚,他的心脏是怎样鼓胀和跳动的。女人声音哽咽,娓娓道来:
“你的母亲呀,最喜欢跳舞了。”
“她总是在半夜起舞,大家都说她又犯病了。可我的眼睛里,小姐的舞姿在夜色下是如此美丽。”
“她穿着白裙子,就像落入人间的精灵一样,翩翩起舞,无比自由。每一次,每一次。快结束的时候,她的双手都会伸向天空,对着月亮的方向。最后,收拢肩膀,躬身怀抱住自己。”
“那是一个抱住月亮的动作。抱月入怀。”
他知道了他名字的意思。
可即便如此,言抱月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给他取这样的名字。
时间回到此时此刻,他看着穿着白色衣服的幼崽,他身体差,总是没力气,爱软骨头似的把自己团成一团,像毛茸茸的小兔子。
他不像其他所有的幼崽,不会毫无道理地哭闹、用尖利的声音叫喊、粗鲁地破坏自己的玩具。
他会敏感地察觉到他人的情绪,然后关心他们。遇到事情,总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他好像从来不会发脾气。
他和言抱月迄今遇见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受尽苦难的少年眼里举世皆浊,而他自己是纯粹的黑色。
只有这个穿白衣服的小小团子,像是一轮纯白的玉盘。
他想:或许母亲真的很喜欢月亮。
—
临近中午的时候,一家人终于收拾好了。
钟晴一袭红裙艳色逼人,她挽着范思齐,对方穿着深蓝色的西装,打好发胶露出额头。两人要孩子晚,今年都是三十五岁,依旧正值盛年。俊男美女身着鲜艳,想不高调都难,范绵在心里对他引领风骚的爸妈啪啪鼓掌。
反正他是绝对不会穿这么显眼的衣服去社交场合的。社恐要有社恐的自觉。
言抱月这次自己选了衣服,但也很“巧合”地与范绵那套相似。略中性的风格,花边设计,只不过是黑色。
但他身量正发育,男孩的特征很明显,穿起来丝毫不女气。不像范绵,年纪太小,穿上后有点雌雄莫辨。
正值深冬,外面还很冷,出门前每个人都套上了羽绒服,捂得严严实实的,等进了老宅再脱下。
就算如此,一家人颜值都杠杠高,如果出现在大街上,回头率肯定百分百。
范思齐熟练地抱起范绵,么两口宝宝,气势如虹,范家年宴可不是单纯的聚会。
“我们出发吧!”
这是范绵在这个世界,真正第一次走出了家门。而不是前两次,没有意识地坐着救护车去抢救。
他扒着车窗往外看,看什么都新鲜。城郊也有高楼大厦,一些大厂会在这里设址。但绿化林还是占了很多部分。有连绵的别墅区,范绵还看见了高尔夫球场。
哇,真涨见识。
今日阳光明媚,五光十色的风景随着车的飞速开动而远去。范绵突然感到忧虑。
前一个月的生活是那样安逸而幸福,在封闭的庄园里,范绵有时会以为他们已经摆脱了书的桎梏。
宴会将是充满变数的名利场。而以偏离原书轨迹的言抱月,和纠缠进言抱月人生的他,会不会有什么难以遇见的事情发生?
毕竟,那可是男主啊。不被世界所爱的男主。
他收回看向车窗外的视线,有些疲惫地靠在了言抱月的肩头。却并不害怕。
绵绵我聪明又厉害,会保护好抱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