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顾扬
宁修的父母很快到了意大利。
他们在病房里相遇,看到儿子瘦瘦弱弱穿着病号服的样子,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老爷爷老太太都是比较内敛的人,没真的哭出来,而是问宁修:“现在好些了吗?”
宁修说:“现在开始觉得难受了。”
这病也是稀奇,确诊之后的一年多都没怎么折磨宁修的身体,虽然越来越瘦,但也不至于疼痛或者胸闷。那些痛苦可能是被积攒起来了,到这个时候统统还给宁修,让他有了真正的、明显的、清楚的、患病的实感。
宁修没有对父母说谎,痛苦是无法隐瞒的,他父母既然已经到了这边,自然可以看到。
宁修问:“你们坐飞机来的吗?会不会很累,找好住处了吗?”
宁父宁母转头看向病房门外,说:“是顾先生的私人飞机接我们过来的。”
顾承泽就站在门外听,他知道宁修看到他会不开心,所以背靠着墙壁,也想要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宁修好像知道他在那儿一样,冲门口喊了一声:“……谢谢。”
他看到顾承泽露出来的裤子和鞋了。
顾承泽在门外,呼吸顿了一下。这人的语气稀松平常,里头没有恨意,也没有别扭。
但这是因为,宁修界限分明,从来不会混淆自己的情绪。他不想被顾承泽束缚,也不爱顾承泽了,所以讨厌顾承泽;可顾承泽帮助了他父母,让父母少受罪,他同样也会感谢。
顾承泽却并不会因为这样的对待而感到庆幸……这只能说明宁修是个很了解自身情绪的人。对他来说,爱是爱,不爱是不爱,没有含糊暧昧的中间环节。
而现在,宁修已经不爱他了。
他是那块腐烂的蛋糕。
顾承泽垂眸,也不知道看向了何处。
宁父宁母坐在床边,与宁修说家常。宁修把照相机里的图片给父母看,里面是他旅游的收获。他的相机本来被小偷偷走了,最后是顾承泽报警之后追回来的。
湛蓝的天空,美丽的海景,跃动的篝火,日出,日落,还有莫尔斯。
宁母说:“这个男人,就是你对我们提过的那个人吗?”
宁修说:“是的,他叫莫尔斯,是一个
穷游的学生。他白天要在餐馆里打工,晚上会和我一起散步,参加庆典。”
宁母语气有点惆怅,说:“他喜欢你。”
宁修非常坦然,回答说:“是的,他喜欢我。”
宁母说:“如果……”
如果……的话,你会选择他吗?
宁修摇了摇头,说:“但我不喜欢他。如果有时间,我会挑选一个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人。”
如果有时间。
宁母说:“嗯。”
顾承泽都看过这些照片了,但是听宁修亲口讲述,他的内心还是被一种庞大的负面情绪占据了。
顾承泽几乎想冲进病房,告诉宁修没门。宁修尝过那块蛋糕之后,就要去尝试新的东西了吗?他再也不会考虑蛋糕是怎么想的了吗?
但顾承泽终究是忍住了。他也说不清为什么。
或许是腐烂蛋糕的自尊。
宁父又问这次住院的事情。
宁修说:“我到了威尼斯之后,东西都被偷走了。雨太大了,我在浴缸里泡太久,水有些冷了,出来时就晕倒了。”
宁父沉吟片刻,说:“那这多亏了顾先生,你应该向他表示感谢。”
宁修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说:“那通电话,我本来是打给你们的。”
父母没接是一回事,可中途被转接给了顾承泽,又是另外一回事。这是他切实地抓到顾承泽窃听的证据,但这起窃听也同样救了他自己。
宁修可以忽略顾承泽的侵略吗?
宁修和顾承泽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宁修的父母也没有说话了。
宁修的父母又问:“之后打算怎么做?还要旅游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陪着你。”
唯一的儿子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工作和退休好像都是无关紧要的了。他们已经尽量接受这一现实了,却还是难免感到痛苦。
宁修看着父母,眼泪忽然掉下来了。他说:“对不起……现在才让你们知道这件事情……”
如果没有顾承泽的话,他们可能现在都还不知道。
宁母抱了抱宁修,说:“我们理解你……只是,我们也感到痛苦。”
宁修彻底哭了出来,说:“爸,妈,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确诊之后的第一天,宁修就辞职了,然后回到沪
市,同父母住了一个月。父母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那时候没有说实话,只说律师当得有点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那一个月里,宁修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前半生。他获得过什么、失去过什么、梦想过什么、现在还想要什么。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争取的、有什么遗憾是可以挽救的。
那时候他的答案是顾承泽。所以他给张秘书递上了那份奇怪的求职简历。
但现在他好像有一点点后悔了……不是后悔跟了顾承泽,而是后悔时间太长,他应该及时止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