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在
五月初, 春和景明。 兵部尚书羁押调查的时候,原兵部侍郎暂代尚书之位,这位谭侍郎是无党无派的直臣, 倒是难得能沉心做实事的人, 战事迫在眉睫, 一担职就向内阁递了折子, 加筹军资送往西北。 内阁票拟后,司礼监代皇帝批红,就把难题甩到了户部头上。 虽然户部掌管国库, 可六十万两也不是小数目。 好在几日后兵部尚书定罪, 抄没了家产, 除去尚书俸禄所得, 贪墨足有两百万两之巨,刨去供给前线军资之外, 其余尽数归还国库。 经此一事, 六部人人自危, 都难得收敛起来。 十皇子就在这个时候带着令他头疼的功课,再次翻到了閬园避祸。 “朝廷上一出大事, 太傅就要给我们出难题!” 余清窈看着一脸苦瓜相的李珵, 心里也发愁。 他是皇子, 自己长了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偏偏他躲到閬园来, 无疑是给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 ”……什么难题?”但听见小皇子抱怨, 余清窈还是免不了要关怀一下。 李珵也不藏匿, 从袖子口就抽出了一张只写了几行字就罢工的功课。 “论六部掣肘之良策。”他重重叹了口气, 少年老成般幽幽说道:“我只是十皇子, 上面还有七个哥哥,真不知道太傅抓着我们学这些做什么。” 余清窈对政事一窍不通,也与十皇子一般,对于这个作业茫然若迷。 “你若是日后只想当一个闲散王爷,喝酒逗鸟,无所事事,这些事的确与你无甚干系。” 听见李珵又翻墙逃学来,李策便从正院走了出来,一身雾青色圆领袍,两袖迎风轻晃,步履缓缓。 余清窈立刻从李珵身边站了起来,朝着李策抬脚走了过去,“殿下。” 李策眸光将她打量了一番,见她一切无恙,这才转眸看向李珵。 李珵撅起嘴,不满又给教训了,顶嘴道:“四哥你倒是样样都学了,可现在不也被关在閬园里头,一无用处了吗?” 这话也只有他敢说的这般直白,就好似怕踩不到人痛脚一般。 余清窈不由微扬起头,去偷瞄李策的脸色,却见他唇角噙着笑,毫不在意。 “十殿下可就说错了,咱们殿下虽然足不出户,可是对朝廷之事还是了若指掌。”一旁的福吉嘴快,马上又道:“再者殿下即便不在朝廷上,对国事也从未放下。” 李珵不由抽了抽嘴角,无语是无语,敬佩也是敬佩,连忙拱手作揖道:“四哥可真是勤勉,臣弟实在拍马难及!” “你年岁还小自然学识不及我,可你既然是皇子,日后父皇必然要给你任职,人可以无为,却不能无知。”李策这会是存了几分善心,准备点拨一下这个冥顽不灵的小弟,“朝事纷争,六部掣肘,你若是一无所知,日后给人牵着鼻子走,打你几个闷棍,死都不知怎么死。” 李珵‘啊——’了一声,愁眉苦脸起来。 “好像有几分道理。” 虽然他存了当个游手好闲、富贵散人的心思,可也要看看父皇给不给他这个机会。 要知道明淳帝最看不上没有出息的子侄,若是他一味求躺平,只怕马上就给他踹出金陵。 若像齐王那样去一个富饶之地也罢了,就怕封到穷乡僻壤去,那还享什么福? 余清窈听到李策那句‘人可以无为,却不能无知’,心中也颇有触动。 上一世她安于后院,只知道学掌家的那些鸡毛蒜皮,甚少关心过外面的大事,只能靠着余家、李睿不经意间提起一两件事。 可他们告诉她的何其有限,以至于她压根都不知道对李睿而言,到底什么才是重要的。 她只是盲目而被动地一步步跟着他的节奏,被他摆布着命运,最后走向灭亡,至死都不曾明白,当初他是为了什么接近自己,又是为了什么舍弃自己。 张阁老所言也不错。 她不能一直做一个蒙昧无知的人。 “那四哥可要指点一下我,你写的策论父皇都要夸,太傅肯定也挑不出半个错字来。”李珵连忙给李策戴上高帽,当然也是为了求人帮他解决令他头疼的功课。 李策才不会轻易上了他的贼船,只笑而不语,淡淡望着他。 “殿下。”余清窈恰在这个时候开口,为李珵求了一个情,“看在十殿下都给逼到这个份上了,不若殿下就指点他一二,让他好回去交差。” 李珵听见余清窈居然肯帮他说话,顿时心生好感,高兴点头道:“四嫂果然义气,不枉我为你在兰阳表姐面前说话!” 李策听到李珵提起兰阳郡主,又想到了皇太后寿宴上余清窈吃了亏,便又扫了一眼李珵,才放下话来: “进来吧。” 余清窈还怕李策会怪她多事,眼见他松了口,连忙对李珵使了眼色,李珵马上兴高采烈地跟了过去,觉得自己的功课有了着落,这一趟就没有白来! 几人一同进了正院,福吉为十皇子搬来一个绣凳供他坐在银杏树下的桌前,却见余清窈还站在一旁,好似没打算离开,不由奇怪:“王妃这是?” 十皇子坐这里是为功课而烦恼,而余清窈站这里难道也想做功课? 李策也抬眼望来,眸光柔和,“你也想一起听?” 余清窈有几分紧张地点点头,低着嗓音道:“臣妾能一起听吗?” “四嫂为何要听这些?”李珵很是惊讶,他还很羡慕地看着余清窈道:“我若是个女儿家就好了,也就不用学这些了。” 他想到华昌公主、兰阳郡主,这两个皇族里仅存的宝贝疙瘩,都不用烦恼做功课的事,每日要不喝茶插花、要不弹琴作画,何等悠闲自在。 福吉瞥了眼十皇子。 这位殿下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