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卖完婆家卖
青杳买完菜回家,半道上被她娘姚氏给截下来了,拉着她就往茶铺子里钻,说要带她吃茶果。青杳心想这不是母女心有灵犀是什么,自己早上没吃饭,亲娘就主动来带自己下馆子。 茶铺就开在姨丈家附近三条街的地方,是母亲和离后的相好老杜开的,老杜是个老鳏夫,出了名的克妻,一妻二妾给他生了二女一子后都早早撒手人寰,现下两个女儿已经远嫁,身边就留了一个儿子继承家业的意思。青杳娘不知怎么的跟这老杜眉来眼去地搅和到一块堆儿去的,不过想想也不能怪她,青杳小小年纪就嫁人离家,姚氏又寄人篱下,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着实寂寞,所以青杳这么多年一直对二人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道也装作不知道。 杜氏茶铺刚开门,正是清闲时光,姚氏带着青杳捡一张干净桌子坐下,像女主人似的招呼起来,老杜殷勤地端上时令果品和茶饮,笑着让青杳随便吃,吃完还要品评几句。青杳委婉地说不敢当,倒也不客气,捡那虾须酥和苔条饼各吃了一块。姚氏一扬手,老杜就训练有素地退下,留母女二人说话。 姚氏拽了拽青杳的袖子问:“你知道了么?” 青杳喝了两口柚子露,酸酸甜甜甚为清新解腻,又拿了一块蟹饼小口吃,伸出手兜在胸前,接着掉下来的饼屑:“知道什么?” 姚氏不满道:“我就知道那罗家的贼公婆没有与你说,昨天眼皮子直跳腾,一早上天不亮就巴巴地跑去菜场等你,就是要与你说这桩事。” “到底什么事?” “朝廷的政令啊!昨天刚从宫中抄出来的,说大唐凡是守寡的遗孀不曾生养的,全部都必须另行婚配;生养过的,只要母家和夫家协商妥当,也是可以再嫁的!尤其是像你这样军户人家的年轻孀妇,留着肚皮不生放着也是放着,朝廷惦记着让你们多生娃娃呢!” 青杳意识到就是这张政令公榜让昨天东市人潮踩踏,对母亲脸上难掩的兴奋表情感到一丝抗拒,又想到昨夜的留种未遂事件,闷闷说道:“我公婆不会放我的。” 姚氏提高声量:“由得他们了还!这是陛下的圣旨,是天恩,谁不愿意都不行!我听说啊,前两年对突厥作战死了不少人,这个政令多半由此而起,像你这样年纪轻轻的寡妇守着公婆有什么用,还不如痛痛快快再嫁,图个后半生安稳呢。” 青杳感到一阵心下茫然,什么也吃不下了。 姚氏仍在喋喋不休:“娘跟你杜叔叔商量了,他家三郎今年刚满十九,正是要议亲的岁数,你看看多么巧,你二十二,女大三,抱金砖呀!咱们就近两家并一家,你离开娘这么些年,虽然都在长安城,但是素日也不得见的,这次咱们再也不分开了,娘老了就全依靠你了。” 就在姚氏给青杳勾勒二婚后的美好蓝图时,老杜已经带着儿子三郎坐了过来,还专门安排杜三郎挨着青杳身边坐,青杳暗暗地往边上挪了挪,低着头不说话。 姚氏拼命地用更尴尬来缓解此时的气氛尴尬:“小儿女,害羞了。” 杜三郎应该得了老杜的点拨,一个劲儿地给青杳添茶倒水,但是人又笨手笨脚的,热水溅到青杳身上,杜三郎马上拿帕子来替青杳擦,动作动手动脚的,青杳躲又没处躲,那杜三郎长得又高又壮,青杳在他面前跟个小猫似的,最后是从他胳肢窝下边钻出来的,再也不敢逗留,拎起菜篮子说了句再不回去公婆要打了,匆匆逃也似的跑出茶铺子。 青杳大步在前面走,姚氏不依不饶地追上来,拉住青杳往道旁一棵大柳树下站着。 “你跑什么呀!”姚氏拿出帕子来擦脸上的汗。 “不过是吃了他家两块点心,难不成还得把后半辈子搭进去?什么稀罕点心,值得么!”青杳也高声起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还有理了!”,姚氏语气不善,“你知道多少媒婆赶着上门给杜三郎提亲吗?那要不是你娘我有本事,捏住老杜不让松口,你,你给人做小还得排队呢!现在好好的正头娘子你还看不上了,你知道这茶铺子一年多少流水银子吗?嫁过来就是少奶奶,我是你亲娘,我能害你吗?!” “谁爱嫁谁嫁去,反正我不稀罕。” 姚氏狠狠地戳了一下青杳的脑门子:“你打量人家稀罕你呢?顾青杳,我提醒你,你不是十六七岁的黄花大闺女啦,你这个岁数,你这个条件,还能往什么样的人家找啊?还是你要守在那大老粗罗家当一辈子寡妇啊?” 青杳不吭声了,姚氏的话的确属实,无可辩驳。 “要怪就怪你自己,当年你在女学要是不乱说话,顺顺当当地结业,你爹还在工部当着个胥吏里的小头头,肯定能找到个条件很好的夫家,不说两榜进士吧,举人秀才还不随便你挑?准保不能比你婷妹妹差到哪里去。” 婷妹妹是青杳姨娘的女儿,前两年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