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送菜

一九七六年夏，桐里村。

入了伏以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一大清早的，树上的知了就不知疲倦地叫着，仿佛知道生命即将逝去，便想要将所有能量都释放出来。

沈念红抬手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这才早上六点多，在菜地里干点活就已经出了一身汗了。

“念红这么早就在菜地干活啦！”

“是啊念红，这刚高中毕业就开始干农活了，能习惯不？累不累啊？”

“累不着，整菜地的活可比下地轻松多了，就是工分少了点，要是我家里挣工分的人多，我也愿意干这个活。”

“说的也是，是我白操心了的，哈哈哈哈。”

沈念红直起身子，看着一群嫂子婶子们扛着工具，一边打趣着自己，一边走了过来。

“嫂子婶子们，你们也很早啊。”沈念红笑着打招呼，她们说的都没错，家里人心疼她，才安排她接的这个活。

“大队长让我们早点出工早点结束，这鬼天气太热了，怕大家中暑。”

沈念红点点头，弯下身子继续给菜地松土。

这群嫂子婶子们的脚步也没停下来，毕竟大家都不想耽搁时间，直到她们走过了，才飘过来几句议论：“念红这孩子真是越长越水灵了。”“是啊，这细皮嫩肉的一点都不像干农活的人。”“还是书记家养的好啊，方圆这几个村再没有比她更俊的了。”“哎呀，这要是在地里干几年活估计就没这么水灵了吧。”“所以啊，书记家不是忙着在给她张罗相亲的事嘛，嫁去县里就不用干农活啦。”

沈念红听着这零星的话语，并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该松土松土，该浇水浇水。

高中毕业已经两个月了，沈念红穿进这本年代虐文也快两个月了，她没想到穿书前心心念念想要一块地种种菜的愿望，居然会在这里实现。

桐里村每家基本都有自留菜地，但这片菜地是属于大队的，大队书记沈顺才也就是沈念红她爸做的主，为村里的一些孤寡老人、烈属还有知青们种的。

菜地并不是很大，种了一些当季的蔬菜，黄瓜、番茄、辣椒、豆角、空心菜、苋菜、南瓜、丝瓜，在她的精心伺弄下长势喜人，沈念红看着这些菜心情就觉得开心，倒是冲淡了一些莫名其妙穿进书里的忧伤。

沈念红将今天成熟度最好最新鲜的蔬菜摘下来，细心地码在背篓里，等背篓的菜装满，她蹲下身子将背篓一把背起，往村子东面走去。

“念红姑姑。”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传了过来。

沈念红刚一抬头，一个小小的身影便要撞进她的怀里，她急忙蹲下来张开双臂接住这个软乎乎的小身体。

“向东，你怎么在这里？”沈念红抱起他问道。

“我在等念红姑姑。”沈向东说道。

“走，家去。”沈念红抱着沈向东往前走。

沈向东家就在前方一百米处，村里的孩子都是散养的，正好现在也是暑假期间，所以这个时间，有不少孩子围在一起玩耍。

等走近沈向东家门口的时候，沈念红就听到“哐”的一声，好像是碗摔在地上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苍老的男声怒道：“哭什么，就这么决定了，向东必须跟着林团长走。”

沈念红心疼地看了沈向东一眼，只见小小的人儿垂着眼睑，脸上的神情跟个小大人似的无奈，看样子这些天两个老人没少吵架。

沈念红记得书中关于沈向东的内容，只是在别人嘴里的几句闲话，沈向东的爸爸几个月前在部队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妈妈受了打击精神恍惚，一个不小心栽到河里也淹死了，家中就只剩下一个中风瘫痪了的爷爷和一个体弱多病的奶奶。

沈向东后来被他爸爸所在部队的团长收养，养父收养他后没多久就跟人相亲结了婚，但据说他跟养母的关系并不好，养父为了他离了婚，可就算是这样，他跟养父关系并没有改善，所以沈向东并没有像养父希望的那样进部队，而是下海经商成了商界大佬。

“你儿子要不是因为救那个林团长，他能牺牲吗，还有你儿媳妇，要不是出了这件事，她能走得这么早吗！你现在还要把孙子送给他领养，我可怜的儿啊。”屋内同样苍老的女声响起，虽然很悲愤，但相比男声来说弱了许多。

沈念红又听得一声摔碗的声响，然后便是男声低沉地吼叫：“你闭嘴，疯了吗！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儿子是执行任务牺牲的，他是国家的烈士，别说这只是传言，就算是真的，为了救战友牺牲那也是光荣的！”

沈念红也顾不得这时候冲进去的尴尬了，抱着沈向东推开大门快步走进去，打断了两位老人的争吵。

“明忠伯伯，巧云伯母，我给你们送蔬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