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被尘封的名字
自从陶眠出手,为元日解决几个读书路上的小障碍后,小孩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或许,已经不该把他当小孩看。 少年人的身形抽长得快,水田里的稻苗似的,风吹雨养,一天一个样儿。 他又不常在山中。年岁长后,留在山下的日子从十四天变成二十天……慢慢拖成一个月。 陶眠表示理解,课业日益繁重,来回山中也不便利,他能照顾自己便好。 若是实在思念,陶眠就偷偷跑下山一回。 不过近来这样的偷跑行为也少了。 荣筝久卧病榻,行动不便。陶眠为她从山下请了位手脚麻利的老妪,专门贴身照顾她。 他这当师父的,多有不便。那老妪耐心细致,照顾得很周到。 陶眠给荣筝做了素舆,当作轮椅用。他每日必做的事,就是推着荣筝出来晒太阳。 也许是因为生命力在被剥夺,荣筝乌黑的发丝间,渐渐生出几根银发。 陶眠手握木梳,一下、一下地为荣筝梳头。长长的发丝盖住了素舆的靠背,中间掺杂的异色发丝,像墨玉中不小心渗入的雪白纹路。 “小陶……” 荣筝的气息微弱,如果不是仙人五感通达,站得再近也听不清她的话。 她说,黑发人送白发人,又要叫你伤心了。 只有师徒二人心知肚明,谁是黑发人,谁是白发人。正因为明白,才愈发伤感。 陶眠不愿一味地伤感,荣筝还在世呢,没必要提前哀悼,他有一生的时间去做这件事。 “小花,说说看,有没有什么心愿未了。” “心愿?” 荣筝缓慢地咀嚼着两个字,无力的眼神焕发出一丝光彩。 “容我想想啊,等我想到了……就告诉你。” “好,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荣筝弯起苍白的唇,抿出微笑,目光追随着远去的大雁,落在它们不时舒展的翅膀。 仿佛这样,她就能被载到很远的地方。 “总是秋天呢。我的记忆,似乎只剩下一度、又一度连绵的秋。桃花何时要开呢?好像很久没看见花开了……” 荣筝如今的体质畏寒,不论外界的气候如何,她常常冷。 在她这里,春与夏隐身,只剩哀戚的秋和深寂的冬。 陶眠默默地将梳顺的发丝用手圈成一绺,再拿一根青色的绸带缠住,垂落在徒弟的肩头。 “快了。元日再回山四五次,就能看见花开了。” “元日……” 提起元日,荣筝恢复了点精神。 “上次他回山,我昏昏沉沉的,只听他叫荣姨,却无力答应。叫他别介意。” “元日懂事着呢。若不是不想强行改变他的际遇,为师便要收他做徒弟,省心。” “小陶,你这是玩笑话,”荣筝笑了两声,知道陶眠在故意逗她多说几句,“我和师兄师姐,还有六师弟,难道不听话么?” “你们都是反着听的。” 陶眠深情回忆荣筝年轻的时候,让她往东她一定往西,让她打狗她必定撵鸡的倔强脾气。 “和你二师姐一模一样,只是她当时不折磨黄答应。” “二师姐……” 荣筝回忆起陆远笛的面容,笑意深及眼底。 “我见过二师姐呢。” “真的?不是在梦中?” “嗯……大抵是在梦中吧。” 荣筝轻轻地说,声音飘远。 黄答应也老了,缩在荣筝的脚边,微微眯起眼。 想它当年一只飒爽英鸡,如今垂垂老矣,和五弟子相处得倒和谐了。 有时陶眠在院中哗哗扫落叶,蓦然回首,望见荣筝闭眼小憩,黄答应安稳地卧在一旁,也阖着目。 枯叶萧萧,陶眠把长长的扫帚放回原处,不叫杂音扰了她和它的清梦。 元日回山的日子到了。那天陶眠特意叫村子里的青年去买些好菜。 这次隔的时间久,陶眠第一眼望见山路尽头那意气风发的少年,竟然没大认出来。 直到少年向他飞奔而来,一声声唤着陶师父。 随着元日不停地向他靠近,陶眠的眼角眉梢也染上喜色。 “我们的小状元回来了。” 元日站在陶眠身前,气息还未喘匀,就听见陶眠打趣他。 “陶师父,我连童生都不算呢。” “不是要考了么?”陶眠笑盈盈的,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