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飞鱼服与绣春刀

那一天，我胆战心惊，但是还好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只是临时陪“那位”微服私访而已。

后来我又过上宅家的好日子。

我们这一辈虽然是破落户，但是祖祖辈辈都在皇城根下，世世代代都想着功名利禄，为国为民，为盛世繁华做奉献……我们什么都缺，但是书籍却是不缺的。我们的房子外面都破破烂烂的，仓库空荡荡的，但是书房是唯一一个年年修理维护的重点以及家庭支出的大头。

密密麻麻的书籍，整整齐齐放在书架上。原本书房有专人看管，是不允许女孩子进的。后来我们落魄了，遣散了许多奴仆，也没有能力雇佣专人打理书房，规矩就不太严格了，甚至鼓励女孩子进去读书，顺便整理书籍，清扫尘土。

这一天，我戴着头巾和面巾坐在梯子上打扫卫生，猫儿也全副武装地在另一边帮忙打扫卫生。

“姐姐？”

梯子下面多了一个人。

锦衣卫指挥使大人。

不是，官场上那些老人家还喊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姐姐”？他没事吧。

穿着锦绣富丽堂皇飞鱼服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确实是看起来威严十足。而此时此刻的指挥使大人一袭淡雅长袍，佩戴一个镶嵌黄水晶的抹额，倒是像一个年轻的富家公子。

“……”我看了看远处沉浸式打扫卫生的猫儿，缓缓爬下梯子，“敢问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有何贵干？”

“你的点子不错。这个世界上，会字的人那么多，不可能一辈子都拿去撞南墙，一门心思考取功名，他们也该干一点活了。”

“所以呢？”

一把熟悉的刀横在我面前。

“我来问一下你这颗聪明的脑袋，这些人应该干什么活。问不出来，我就拿你的脑袋。”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依旧是如此慢条斯理地说着。他说话一向很好听，如温水，如巨石，温和又静谧的语气。他真的好神秘，为什么有人言行举止如此分裂不一致，他说话声音好听，从容不迫，行为却那么快准狠直切要害。

握着刀的手很白很嫩，甚至比那寒光闪闪的刀还闪耀几分。

他真的好香，只要他一靠近我，他袖口就源源不断地散着香气。古有红袖添“香”，今有长袍添“香”。（谐音梗而已，“红袖添香”这个成语意义大概是美女奴仆给书生焚香，后来形容有美女做伴给书生陪读。）

我想了想，眼睛一亮，手拍了拍我的书架：“你看看这些书。”

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看了看我，眼神闪烁一番，努努嘴，把刀收起来。雪白带着橙香的刀刃藏入锦绣繁华的刀鞘内。（谁懂啊，一剑橙香这个丘丘人卡面真的是好可爱，贴贴！光夜多出丘丘人吧，你真的画不来熟男。）

我怕惊扰了另一边的猫儿，于是小声地说：“我们累世积累的书籍，你猜猜最多的是什么？”

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挑挑眉，不太屑回答。

“是各种版本的书籍。比如，这个是唐朝版本的《老子道德经注》，那个是汉朝版本的《老子道德经注》……你会发现，那些会字的人，都重视这些各种版本的考试书籍。他们一辈子就这样子读，翻来覆去地读。但是这个天下，是百姓的天下，百姓更渴望读书更应该读书。百姓平时是做什么的？耕作，织耘。你知道天下有多少种蔬菜水果，你知道天下哪个地方盛产什么？你知道，书店里，最适合百姓阅读和购买的书籍又是什么？”

我顿了顿，看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没接话，我又说：“百姓不识字，就应该大力推广文字。厨师会买记载着美食做法的书籍。果农会购买种植果树的书籍。医师会购买中药种植采集制药看病的书籍。屋顶坏了，大家要学会修补屋顶，要学会烧制瓦片。大家想建房子，需要学会建房子。”

“你的意思是说，让他们去各地推广文字，记载各地的特色，各种美食，各种蔬菜水果，各种特殊的职业……”

“没错。而且在这种时代，积累经验是十分重要的。比如黄河下段流域常常爆发洪水。我们需要大量关于当地天气的记载，筑坝的经验，修水道的经验，当地居民抗洪的经验，解决特殊病情的经验。最难的，是灾。一旦出现灾难，世界就会乱。皇城根下是繁华。但是你看看最荒芜的南城区。有的人衣不蔽体。因为他们没有一技之长，没有人需要他们，这个世界没有人需要他们。所以我们可以告诉他们，这个世界很大，你可以去你喜欢的地方生活，安居乐业。你喜欢吃北方的水果，南方的水果，那你可以去喜欢的地方种自己喜欢的果树。你喜欢采药救人，就去你喜欢的地方行医，做学徒。”

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看着我，转身就走。

他来去如风，如果不是他留下一地橙花香气，我会以为我做了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