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舞会（三）

我在关古威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别过脸避开了这个吻。

关古威睁开眼睛，那双藏不住秘密的眼睛此刻格外受伤，又有不解。

我咧开嘴，笑得蹩脚：“十二点了，公主是时候变回灰姑娘了。”

“若绮，”关古威抓住我的手，铁了心要说穿一切，“不管你是公主还是灰姑娘，我都喜欢你。”

“别闹了阿威，”我试图挣开他的手，却敌不过他的力气，“这样不好。”

“为什么不好？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只喜欢你一个，只想和你一个人在一起，从前也是，以后也是。”

舞会开始散场了，在不断向外走的人群中，只有我和关古威一动不动地站着。手里的面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闪烁的彩灯将眼前的世界变得光怪陆离。

他说得没错，这么多年，他一点也没变过，还是那个单纯到一眼就能看透的大男孩，还是会在想要达到目的的时候理直气壮地耍赖。

可是我和他不一样，每一天我都在努力变成更坚强更独立的自己，学会在寄人篱下的时候谨言慎行，学会拒绝。

“对不起，阿威，”我不忍心，却逼自己用最坚决的眼神和语气回应着他，“我一直都把你当作家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在一起。”

他眼里的光碎得七零八落，可他的手还是紧紧抓着我：“没想过，那就现在想。”

我用另一只手使劲拉开他的手，说出最残忍的话：“我喜欢的人不是你。”

他无力地垂下手，声音微颤，语气倔强：“是谁？”

我使劲地摇头：“总之不是你。”

面具从脚边被人踢走，我什么也顾不得，转身随着最后的人群走出体育场。

我回报不了他的感情，不能再让自己的不忍心带给他更大的伤害。

回到学校宿舍的一路上，舞会的气氛还未散尽，女生们三三两两，兴奋地讨论着舞会上的点滴，也有成双成对的男女生甜蜜相依。

我裹紧大衣，快步跑回寝室。

朱莉和温宁珊也刚刚从舞会回来，看到我走进寝室，背过身压低声音，不停地说着悄悄话。古芊菁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我换了衣服，钻进被窝，把整个人埋起来，逼迫自己不去多想，可是各种与关古威有关的回忆像开了闸似的一股脑儿冒出来。

他对我种种的好，他带给我的所有快乐，他多年如一日的保护和陪伴，拯救了我失去双亲后堕入黑暗的人生。

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我怎么可以允许自己这样伤害他。

眼泪夺眶而出，浸湿被窝，可是一切覆水难收。

舞会过后，我和关古威没有再联系，就连元旦假期，我也决定留在学校，免得回到家和他尴尬相对。

民歌餐厅在林立翔离开后一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驻唱歌手，于是我尽心尽业地填补他留下的空缺，把很多的空余时间都留在了餐厅。

跨年夜，我在餐厅唱过零点，下了舞台，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手机里收到几条新年祝福信息，一一回复，顺便清理一些旧的信息。

划到黎华的名字，情不自禁地点开对话框，上一次的消息还停留在他对我说“圣诞夜玩得开心”，真是讽刺。

早知如此，圣诞夜还不如答应黎华的邀约。

“新年快乐。”我发了简单的四个字给他。

他今天应该在N城参加电视台的跨年演唱会，大概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到我的信息，而且就算看到，也未必会回复吧。

我这样想着，又很想撤回这条信息。

“怎么心事重重的？”莫筱筠来到我身边。

我按灭手机，慌忙掩饰道：“没有啊，在给同学发祝福信息呢。”

“不好意思啊，跨年夜还要你来唱歌，这几天还会有几个歌手来试唱的。”

“我们的关系就不要这么客气啦，我也很喜欢在这里唱歌。”多亏了民歌餐厅，还能让我有一个可以暂时忘却纷扰的舞台。

“这么晚了，要不你索性等我们收工，让我爸一会儿先送你回去？”莫筱筠说。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电人是黎华。

也不知道莫筱筠有没有看到，但她一向善解人意：“你先接电话，我去那边结账。”

我看着她走远才接起电话：“喂。”

“新年快乐。”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听起来遥远却又温暖。

我心头一热：“新年快乐。演唱会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