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心脏（九）

左檀不知道第一个女孩的结局是什么，但她大概知道了这颗心脏是如何诞生和成长的。一个被欺辱的女孩，她的悲痛和暴虐凝结成了具有实体的心脏。

明海六中建校以来，数不清的被欺凌的学生在这里哭泣，每当有人来到这里，他们的痛苦和愤怒就会变成滋养心脏生长的养料。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心脏承载了太多沉重的感情，不知道是谁先发现它的，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向它许愿的，但是它实现了那个人的愿望，无数学生的怨恨让它变成了一个真实的怪谈。

它成为了被欺凌者反抗和复仇的利器，它的存在只是为了聆听他们的哭诉，实现他们的愿望。

左檀忽然卸了力。她的肩膀被垂下的手臂勾住，她本可以反抗的，但是她没有那么做。

那些人不该受到惩罚吗？

他们轻易地毁掉另一个人的后半生，让他们永远都生活在阴影里，对于被欺凌的人来说，他们只有看到加害者被道德和法律双重枷锁牢牢锁住，再无翻身之日，那样才能感到一瞬的轻松，要么受罚，要么消失。

冷漠的管理层，和稀泥的老师，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同学，只对家人强势而对外人卑躬屈膝的父母……如此种种聚合成一张遮天蔽日的网，网住了他们对青春，对未来，对情感的所有期盼，然后一把火点燃，全部化作灰烬。

这颗心脏是支撑他们继续下去的希望，她真的要毁掉这对他们来说最直接最有效的武器吗？

她想到了监控视频里温雅诡异的笑，想到了病床上苗小鹿风轻云淡地说着自己没有被欺负，想到了那个叫冯康的男孩撕心裂肺的哭诉。

左檀缓缓放下了枪。

作为收容员，她理应义无反顾地扣动扳机，但是作为一个能够与他们感同身受的人，她无法举起□□。

她挣脱开那些手臂，向那颗心脏走去。走到近前，心脏跳动的幅度更加明显，盘桓在上的粗大血管缠绕着它，她伸手触碰心脏的表面。掌心的触感很像动物的脏器，光滑黏腻，让人极度不适，左檀甚至能感觉到手下血管那种缓慢却异常明显的收缩。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和这颗心脏同频跳动，好像这样就能真切地感受到过往数十年间积累下的仇恨痛苦。

正当她挣扎纠结的时候，仓库的门突然“砰”一声被推开，安曼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小心！”

左檀迅速抬头，下意识出口制止：“等等——”

然而已经晚了，安曼的子弹已经从枪口/射出，裹挟着风声，精准地击中了那颗心脏。

一连几发子弹射中了心脏，左檀扑上去挡在它的面前，对安曼说：“先等一下！别——”

安曼厉声道：“它是怪谈本体！不要被它影响了判断！”

左檀被说得一怔。她知道安曼说的没错，她也无法反驳。

心脏被子弹击中，表面荡漾开涟漪，波纹一圈圈延展向外，它忽然剧烈地颤动起来，整个空间的血肉组织开始萎缩，脱落，掉在地上的血块转瞬融化成一滩鲜血，然后渗入地面之下。

它正在渐渐死去。

左檀回身触摸到它，她感觉到手掌下的心脏抖得非常厉害，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痛哭流涕的孩子，它哭得浑身颤抖，一口一口吐出血，血液沾湿了她的衣服，冷得她不住打颤。

终于那阵颤抖停下了，它在冷却，黏膜表面逐渐失去了温度。

那海啸般的痛苦消弭了，心脏彻底死去了。

左檀的手仍贴在它的黏膜上，她觉得自己在抚摸着一块冰，没有温度，没有感情，它只是一颗丧失了活性的巨大心脏。

安曼上前一步拉开她，怒声道：“左檀！你干什么？！”

左檀身上都是血，她像是趟过血海而来，看得人触目惊心。她晃了晃身子，勉强站稳了脚跟。

安曼咬牙问：“为什么不开枪？你犹豫了？”

左檀抬起头来看她，安曼以为她被怪谈影响了心智，但是她的眼睛清澈又平静，显然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左檀，你没事吧？你你你你受伤了吗——怎么都是血！”宋屿风的脸出现在门外，他看到左檀浑身是血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冲了进来，绕着她看了几圈。

左檀开口道：“不是我的血。”

宋屿风松了口气，但还是心有余悸：“你刚才怎么就跑进去了，太危险了！”

左檀摇了摇头，问：“冯康呢？”

宋屿风皱眉：“冯康是谁？”

“你说的那个男生吗？他晕倒了，成春山送他出去了，”安曼沉声说道，她严肃地望着左檀，那目光充满了不解和愤怒，但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