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
时摸摸银亮的车内边饰,或是凑近车内空调,任凭威风吹动黑韧的发丝,她那个样子,似乎是一只刚被带出家门的长毛猫。 “换的新车,”驾驶位的唐小虎微抬视角,在车内镜中与她对上目光,他咧嘴一笑,将唇上疤痕劈成两半,“怎么样,宽敞吧,是不是比之前那个舒服。” 高启强靠在皮制椅背上,自认做得十分不错。 经济上的虚荣满足,情感上的偏爱支撑,他给了黄瑶在自己原生家庭中缺乏的东西,他不会耻于把拉拢人的这一套运用在小学生身上,交朋友嘛,小朋友怎么不算朋友呢? * 但陈书婷对他的评价,仍旧是那一句。 “高启强,你是不是有点……”陈书婷皱着眉,抿着唇,无语凝噎,半晌才道,“刚刚饭吃得好好的,你把话题往黄翠翠身上引,诈小孩子的口风,你真够可以的。” “婷婷啊,咱们总要提前做准备的。” “准备什么?现在敌友不明,你就已经开始防贼了。” 陈书婷总是怀疑,高启强和黄翠翠之间的关系,并不如他口中所讲的那样纯粹。 否则为什么他对她总有一种提防抗拒的心态?两人之间一定有事,要么是黄翠翠对他造成了威胁,要么是他过于心虚。 其实两种都不是,他只是恐惧那种无力的失控感,黄翠翠就像一辆成精的泥头车,谁知道她哪天就一个横扫创死一片人。 小盛说她是个祸害,也不算冤枉,有时候明明水已经够混了,她还要再往里倒两桶泥,那么最后她从中捞到鲜美的大鱼了吗?似乎也没有,高启强会细思六年前的每一个环节,想分析她到底从中渔了什么利。 徐江贿赂的证据吗?可那带给她什么了?金钱还是地位?还是名誉?都没有,后果就是赵书记被贬出京海暂避风头。 她总不会是……真的要反牙去咬赵立冬吧?就凭那个所谓的录音? 这不是疯了吗?她有什么雄厚的资本去民斗官?这无异于蚍蜉撼大树,鸡蛋碰石头。 陈书婷见他心事重重,不免出言安慰,红润的五指在他的墨色衬衫上轻拍两下,柔下声来,缓和道:“行了,没影子的事,你想它干什么,老默往这边来了,你精神点。” 她向来不参与高启强和老默之间的事,只要不做的过分,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程打wink。 老默不多废话,过来看见瑶瑶安全,便对高启强开门见山。 “这回又有什么事吗?” “有大事。”高启强严肃正色道,“天大的事。” 陈金默下意识捏住手指上的银戒,仍旧不假思索道:“谁啊?” 高启强转头,眼眸中沉郁之色分外浓厚,陈金默用眼梢瞧他,脑中已经开始酝酿对付人的手段了。 “当然是……”高启强脸色骤变,拍着他的肩大笑起来,“是瑶瑶啊!明天是她的生日,你这个爹怎么当的!” “我知道。”陈金默露出一丝松快的微笑,背肌松弛下来,面色稍霁,“我记得。” 这六个字混在口水里,经他舌头一搅,就透出了无限温柔慈爱,只是这种情绪过了一瞬,下一秒,他的表情又凝起来。 “阿强,你人脉广,能不能也帮我一个忙。”一句话掉出来,碎在地上,字字都反射着尖锐的银光,“那个赵立冬,现在在哪呢?” 高启强心中波涛翻滚,他压下满心疑惑与震撼,状若不经意间随口问:“赵……赵立冬?他不是被免职了吗?之后好像调出去了,六年前也算闹得沸沸扬扬,这几年还真没什么消息,你问他干什么?” 陈金默拧起眉毛,将两只眼角提向鼻梁,连着下垂的眼尾,形成了浪涛一般的形状。 他思考了一阵,然后开了口。 高启强没想到,他费心思打听的黄翠翠的消息,这么容易就得来了。 “翠翠说,她今年想办法赶在瑶瑶生日之前回来。”陈金默停顿了几秒,说,“但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回来。” 陈金默会认为,这六年漫长的等待,是她的报复,是黄翠翠因上一个六年艰辛而冲他耍的小脾气。 他宁愿这么想,想着等她回来,她心里闷的气也就消了,以后俩人好好过日子,攒钱,结婚,养瑶瑶。 幻想总会被现实击碎的,陈金默从一厢情愿中抽身而出,必须明白,她不是闹脾气,她是躲危险,威胁不除,她就没法回来跟他过日子。 那好办呀,陈金默想,她怕有人害她,把害她的人一杀,不就完了? 他的思想活动没有坦白出来,但高启强已经琢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