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放下，他站起身时掸了掸衣袍，那股让人昏昏欲睡的清香转瞬间消失殆尽。季明的周身恢复了肃杀之气，让神像上的高愠也为之一凛。

他只向高愠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而是转身走进了夜凉如水的临平城。

*

晨光熹微，季明提着食盒走进来时元裳正拿着一道传音符摆弄。

“你怎么不多睡会儿？”季明打开盖子，卷饼的香味飘了出来。那是他们刚到荒境的第二天在多足怪那里买来吃过的。

“我想给张云传话，”元裳道：“我想过了，在山神出世之前，荒境和大梁经过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混乱与厮杀。而在那段混乱之前，蛇族是被供奉为神的。也就是说，蛇被当作神佛的时期张云恐怕还没出生，我打算告诉他蛇的由来渊源。”

“你想让张云逼问出他的女儿，是受何人指使才私自豢养蛇族？”季明问。

元裳点点头，张云的女儿年纪那么小，自然是受人蛊惑才会将自己的房间贡献出来作为蛇族的繁衍之地。而她一直以受惊为由闭门不出在元裳看来也是个借口，一旦出门却从不去神殿实在太反常，而她此举可以天衣无缝地避开对山神的朝拜。也就是说。张云的女儿或许从不信奉山神。

元裳接过季明递过来的卷饼，她昨夜难得睡了个好觉，因此精神充沛。她跟在季明身后道：“你还记得奇琨的手下在运送沙子吗，我在想这是不是也与蛇有关。或许他们一个想摆脱山神控制，一个想借此复辟，实则早就暗中勾结，狼狈为奸了呢。”

季明听得好笑，他揶揄道：“山神在你口中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正派人物了？”

元裳耸耸肩道：“没办法，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多方势力一旦交织就难免会产生龃龉，看来荒境的权利结构也不像我原本想的那样纯粹。”

季明虽然对蛇族了解不多，但他不太赞成道：“我认为蛇族不会与奇琨之流为伍。”言辞之间，他像是对蛇族有些好感似的。

元裳将食盒放到神像下方。热乎乎的卷饼发出诱人香味，让原本趴着的高愠一个激灵坐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食盒。

元裳惊喜万分，道：“看来阿愠还是会感觉到饿，他闻到了卷饼香味，不知会不会想起我们曾经结伴同行的时光。”

元裳大着胆子将卷饼用手递过去，高愠凑近了闻了又闻，最后张开大口一个呜咽将饼一口全吞了下去。元裳见他风卷残云地啃食完一个，又将更多的递过去。

元裳期盼着高愠能尽快恢复神智，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高愠，仿佛看见了两人幼时结伴，偷偷捡起别人掉在地上的包子，吃得也是那样急不可耐的模样了。

元裳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高愠身上移开，她对季明道：“阿愠的状态比昨日好多了，我想回一趟张家。”

“回张家？”季明问：“你要去调查蛇的事？”

元裳不置可否道：“我总觉得用传音符三言两语的说不清。况且我昨日离开时张家很是混乱，我有些不放心。”

*

元裳将高愠交给季明，她依旧驱使着通天绫前往张家。她对这段路已经了然于胸，起飞没一会儿她就看见了张家的院子。

可还不等她降落，她远远望见张家的宅院里齐刷刷站着二十来个道士，凑近一看才发现，他们清一色穿着青嵘派的道袍。

“元裳？”最先看到的她的是赵章桐和赵芜，前者的语气惊疑不定，后者则是惊喜更多。

张家的状况依旧是一团乱，下人们彻夜剿蛇，将张家女儿房里的大小蛇类抓了足足两筐。两位大夫都被吓跑了，张家女儿还在房里大吵大闹，而张云站在主屋前，正作为主人家迎接青嵘派众人。

一看见元裳，他颇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含糊道：“那什么……你不是忙吗，我正好得到这些道长进城的消息，便向他们发出了邀约，道长们也都同意了帮张某的忙。毕竟他们人多，做事也专业……总之大家合力破案，各出一份力。”

元裳倒是乐得将这烫手山芋转手出去。可她仔细一问才得知，青嵘派一行自进入荒境以来就丝毫没有掩饰过修道之人的身份，他们不过是半夜才抵达临平城，可排着队列走在街上那大摇大摆的架势简直像恨不得拿着喇叭宣传自己是大梁派来的屠魔者了。

元裳冷笑一声，道：“许久不见，青嵘派还是这么爱截胡揽功啊。你们这样高调地入住张家，就不怕给无辜之人招来祸患？”

赵有风双手一撇，轻巧地一禅拂尘，姿态摆得要多高有多高，“我们青嵘派一向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可不像那些贪生怕死之辈，只会搞些偷鸡摸狗的小动作。倒是你们，竟还活得好好的，也不知是用什么手段才偷偷潜入了荒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