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钗头凤
孙若梅气得快要把一口牙给咬碎了,她挤出一抹笑,道:“郡主妹妹可真是会关心人!” “秦夫人也不相上下!您如此关注我与我家夫君的私事,我也是感动得很!” 容纾语气轻柔,眉眼带笑,看不出任何攻击性,可偏偏她的一字一句都像刀子一般,狠狠扎进孙若梅的心口。 孙若梅气得差点呕血,若非这是众人都看着的场合,不然她指定得与容纾打一架。 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围着她们两人的夫人们都识趣地不去掺和。 可眼见着火药味愈发浓烈,还是颇有才学的文兰提出要去诗会瞧瞧,大家才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脱身,纷纷起身往后头的诗会去了。 —— 诗会是宫宴固有的传统,亦是宫宴上最为亮眼的一大环节。 诗墙一旁有宫女守着,见几位夫人上前,便前去为她们解释了规则。 “见过诸位夫人!这儿都是匿名写诗词,待诗词写好,奴婢会负责贴上,若是有缘,会有能对诗词之人取下原词,再贴上对好的诗词,诗会结束时最先作诗词的人可取回最后一张对词。” 几人听了,来了兴趣,纷纷围着诗墙转了起来,试图寻找自己能对的诗。 容纾懒得再起什么争端,不愿凑到人多的地方,只能去人少的地方看看。 竹枝在容纾身后为她打灯笼照明。 “真无聊,都是些歌功颂德的诗词……没半点心意……”容纾扫一眼墙上平庸的诗词,不免满腹抱怨。 往年也有诗会,容纾也知道大家只会写一些歌功颂德的东西。 不过前年,沈平承与她意见不合,她顺手写了首讽刺沈平承的诗让人贴上,沈平承看到后也写了一首反讽给她了,于是一来一往,一个晚上两个人互讽了五六回,还是盛瑾看她气坏了,才遣人去通知沈平承停笔。 回忆起往事,容纾还有些怀念能和沈平承互相骂来骂去的诗会,她幼稚,沈平承也很幼稚。 容纾在没什么人的诗墙前逛来逛去,忽然,她的余光瞥见了最角落的一张词。 纸上那看似温和却有锋芒在其中的字体是她所熟悉的,那是盛瑾的字。 鬼使神差地,容纾漫步走了过去,见到了盛瑾题的词,那是一首《钗头凤》,仅仅词牌名并未取题。 竹枝见容纾对那张词感兴趣,便提着灯笼走上前为容纾照明。 容纾沉默凝视了那张词许久…… 【辰鼓鸣,高日起,萧萧宫城柳未绿。红烛熄,华帐里,娇娘独泣,难盼天明,离,离,离。】 【风散云,月逐星,可问南国何处寻?肝肠断,愁绪里,今夕何夕,可曾追忆?迷,迷,迷。】(2) 读完之后,容纾下意识往四周寻找着些什么……果不其然,暗处,他在那儿看着。 旧时情深,是容纾最珍贵的回忆,她知道盛瑾还在惦念着她,她心里感动,可是他们各有家室,她更早已心有所属。 容纾红着眼,叹了气,悄悄揭下了盛瑾的词去到没人的地方回词。 想了许久,容纾才缓慢动笔。 年少情深确实珍贵,不过时光流水,心性已变,能给旧时情深一个结局,是给盛瑾一个了结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短短六十字,容纾整整写了一刻钟。 最后一字落笔,容纾让竹枝去要了浆糊,自己亲自将回词贴上诗墙,而盛瑾那首《钗头凤》也被她藏在袖中。 容纾接过了汤婆子取暖,朝着别处去了,在旁待命的宫女揭了容纾的词,悄悄朝着暗处去了。 人来人往,怎知沈平承从半道出现了。 “把你手中的词给我看看。” 沈平承方才在容纾之前已经来这儿转悠过了一圈,也见过了盛瑾的词,他一直藏在附近,他希望容纾看不到盛瑾的词,谁知,容纾还是看到了,并且回了一首。 宫女为难极了,“这可能不太方便……” “这词是我夫人写的,我看看总可以吧?” 沈平承与宫女再三理论之后,词还是被沈平承要走了。 沈平承仔细看着容纾的词,良久,他低头笑了。 【月朦胧,楼千重,春至孤城六出融。人重逢,词藏衷,宫烛斜照,故旧颜容,空,空,空。】 【琼浆浓,祝酒颂,华袂且掩君目红。曲有终,泣惊鸿,韶华已逝,两心已同,终,终,终。】 他今日大度,便不回词挖苦盛瑾了,不管如何,容纾爱的是他沈平承,而不是盛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