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三年
什么要离开我,你知道的,你知道的,长风已经死了,我只有你了!” 长风,郭珩,郭长风。晏衡恍惚间又想起了那个自由如风又不羁的鲜衣少年,剑眉星目的风流少年。这个常年流连花丛的锦衣少年啊,居然就成了痴情郎君。 晏衡这些年太少见夷光失态的模样了。 她最见不得夷光哭,夷光哭泣的时候泪水盈盈的,她又长得娇柔,有几分雨打梨花的娇弱之态,让人忍不住心疼。因此,夷光用厚重的朝服来遮掩她的羸弱感,用繁复华贵的王冠来掩盖她的娇柔,经年的遮盖,已经让人忘却女帝曾经也是个柔弱的公主。 “臣一直都相信陛下。”晏衡还是说出那句话:“只是,我们都不是年少时候了。” 晏衡将头抵在地上,道:“陛下,臣想,臣想离开洛京城。” 离开洛京城,不想再面对这一切了。 女帝深深看了伏跪在地上的晏衡,目光恢复成波澜不惊的一池死水,又是无人可以窥探出她的情绪帝王模样了。 晏衡的腰背很直,便是跪在地上,她的后背仍是一条直直的线条。 女帝记得,还是少女时候,晏衡便与她说过,她最讨厌跪拜的。 她在登基那日,在朝政殿万众瞩目中,接受满朝文武皆跪拜臣服,看着晏衡一人站在当中,瞩目又骄傲。金口许下,册封武虞候晏衡,为大将军并肩王。 她也曾在登基的前一晚,拉着晏衡登上洛都最高的金玉楼喝酒,酒酣时候,与晏衡一起俯瞰整个京都,对她说道:“我终于站在最高处了,我的人生再也不必被人摆弄了。阿衡,阿衡啊,我们终于是自由的了!” 夷光觉得口干,伸手去够茶盏,却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浸湿了她新作的画。侍奉一旁的少年拿了帕子要擦,却被夷光呵斥:“放肆,你也配碰他。” 夷光着急又宝贝的用衣袖沾去水渍。晏衡忍不住去看画像,是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少年腰间别着一把青铜古剑。 是郭珩。 夷光小心的擦拭着画像,忽然抬头看晏衡:“我忽然想到,你好久没有叫我的名字了。” 女帝的声音有眷念与孤独,似追忆,又落寞。 “陛下已经是天子了。”晏衡答她。 “可是你说,我不会成为我父皇一般孤独的帝王,你会永远陪我,站在我身旁。” “陛下,”晏衡喉头处干紧,话语似从胸腔处涌出:“是臣食言了。” 女帝微抬下颌,有些颤抖着,长叹一口气:“你走了,我便当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晏衡意恸,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未说出来。 沉默良久,女帝扶了晏衡的肩。 “罢了,”女帝轻叹。 “你要走,我便只能让你走,我还能如何呢。我太知晓你的性子了,又刚又倔的,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关你不得,杀你不忍,你不过就是,仗着我舍不得罢了。” 晏衡抬起头,看向女帝,眼眸深处挣扎痛苦一会,却只抿了抿干涸的嘴唇。 良久,才说了一句话,声音干涸,似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陛下,是臣食言了。” 晏衡与女帝对视的时候,从女帝因为常年在权利漩涡浸润,平静如死水般的眼眸深处,窥探到晕染成了冷漠、狠戾以及疯狂的神色,可依稀可以看到一丝她熟悉的那个温婉的夷光的模样。 她们是从总角孩童时候便相识,初见,两人都才是七八岁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