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周岱许婚的态度,是倨傲的,所以当场谭定也没有接茬,含糊过去了,现在提这件事,只是投石问路罢了,后面才是正题。 “前几日,我去你李叔家里,看见一个姑娘,就是今天来家里的姑娘。他父亲和李兄,是同窗同族,自然,根基是比不上,四五年前,夫妻两人双双病故,相继借了李兄八十两银子,做了汤药费和丧葬费,家里留下一女一子,女孩儿今年十五,男孩儿今年八岁,和令驰一样大的,这四五年,女孩儿也是勤恳,在家纺线织布带着弟弟,只是女子家家户户都会做的活儿,来钱不多,李兄这八十两的帐就一直挂着,他弟弟在家里,无钱读书识字,将来长大了也是一个庸人。李嫂子就问李姑娘了,愿不愿意去人家里,换笔钱财,了结旧恩,也是给弟弟挣个出路,李姑娘是愿意的,因此今天来家里了。” 谭诩脸色变得很不好了,要出声说话。 谭定抬手制止,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继续道:“李兄李嫂的意思,是典卖李姑娘几年,做妾做丫鬟都可以,李姑娘自己也是愿意的,愿签三年契,做妾做丫鬟,随咱们家的心意,你看她怎么样?是做妾,还是做丫鬟?” 贫寒人家的姑娘,迫于生计,典卖几年青春,是很常见的事情。李姑娘若是被谭定收了,李应这八十两的帐,就算在谭定头上了,弟弟这几年读书生活的费用也有了,她将来出去,如甘香那样一份陪嫁,是有的。 而谭定给谭诩的选择,只有典妾和丫鬟两个选项。 谭诩额头上的汗,涔涔而下,道:“爹,我没有这个心思。” “怎么能没有这个心思呢,大哥二哥和我,在你们这个年纪,二十岁的年纪,都已经娶妻生子了。”谭定看着谭诩乌沉沉的,道:“我反省过了,是我心气太高,一直说要挑个好的来,挑到晗儿和你二十岁,还没有定下来,好在晗儿的缘分出了,你现在一时定不下来,拖到二十几岁,屋里没有一个女人,外人不会说我们诚心,怕将来委屈了妻子,倒是要说你身体不行,或者,你就是生性不喜女子的,才在这种事情上这样冷淡。” 是的,这里不要指责外人是臆测,男人,身体成熟了,心思自然就有了,少有纯情。 映珠村里在作坊做工的未婚男子,每个月,都有几次,拿几个钱,去秀屏镇上找女人的,谭定也没有禁止将来要去京城做工的人,出去买欢。 在娼妓合法的时代,这种事情是不禁的,男子的欲望,就像吃饭一样,饿了,他就可以去找食,只要钱财上过得去,身体精神气不要被榨干了,又不会遭受指责。 就现实的情况而言,不要指望一个男子二十几岁还是雏儿,不要有,哦,是这个男子对感情太过纯洁了,这样梦幻的思想。皇家给公主挑驸马,还要侍寝宫女去试试驸马的本事呢,因为绝少有这样纯情的男子,真是个雏儿,你还是去查查男方,是不是身体不好,到无法御女的地步了,还是亲近男子厌恶女子,到不能让女子近身的地步了。 这样的理由,才是不近女色的真正理由。 谭定在这种事情上就是吃过亏的。 卢文遐屋里没人,那就是他身体不好,这种心思也寡淡了。 他如今定了郑焞,也没有费心探问过郑焞屋里的事,妻子和妾室丫鬟有天壤之别,只要郑家是按着礼数来求娶,娶回去做妻子,这就可以了。 一击重锤砸在谭诩的心上,震得谭诩气血翻腾,腾生到脸上来,耳朵都是嗡嗡响的,自己都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道:“父亲,我不喜欢女子……” 谭定呼出来气息也冒着火,态度还是把持住了,道:“是不喜欢李姑娘?那就算了,我让李姑娘回去了,以后还会遇到好姑娘的,或者,你是随了我,一样的性情,并不喜欢什么都不懂的姑娘,有那十几二十许,寡妇失业的妇人,万种风情,其实比小姑娘好处得多了,年纪也和你更加般配,等你的缘分到了,你就知道了。” “爹!”谭诩哽咽中颤抖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要站起来,要跪到谭定的面前去,表明他的心迹。 谭定先站起来,一双手压住了谭诩的双肩,把他制在座位上。谭定身姿硕长,摸样文静雅致,是很亲厚随和的脾气,就是和外人有了过节,也不会爆走失态的,教育孩子,谭令驰再淘气,也不是疾言厉色的那种教育,而是像狐狸一样挖坑把人埋了的风格。 如今谭定少有的凌厉,道:“三年,三年之内,我不准你和任何男子相好,若是你被纠缠了,任何人,只管来告诉我,不要傻帽似的,被人欺负了,受了委屈了,还忍着哦。” 后面半句,还是一如往昔,对谭诩极尽的疼爱和维护。 谭诩羞愧不已,带着泣音儿,重重的点头,郑重的道:“好!我起誓,三年之内,不会和男子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