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事迹开始,从她第一眼看见他在雨中持伞而来,一身病骨,还记得给马儿打伞开始。 那个时候,从来不会想到有今天。 “我是开心的。”她自言自语,“我当然是开心的。” “——什么开心?” 再抬头,他已经出现在面前。原来已经进了宅院,人群散了不少,只剩事先安排好的玉壶春弟子还挤在四周。 商挽琴略一摇头,抿唇一笑。装扮得过于精致,她神态也不觉矜持起来。 青年也不多问,只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她右手仍执扇遮面,左手放在他掌心。他慢慢收紧手指,速度之缓慢,仿佛在试探什么,最后确定她不会将手抽走,才一下紧紧握住,神态也倏然明亮。 下车,踩着长长的毛毡毯,一路往院中那顶灯火通明的帐子走去。 “怎么还搭了青庐?”商挽琴拖着华丽的裙摆,缓步挪动,低语道,“做这个多费劲。” 他牵着她,目不斜视,从容道:“我却愿意再费劲些。” 她没再说话。 银色的鸟儿跟着他们。它飞得缓慢,一双眼睛不住往四周扫射,且没有跟着进帐,只落在青庐顶端,便静静俯瞰这片灯火。 外头的弟子们倒是“呼啦啦”跟着,一起进了青庐,催着新人对拜 、饮酒、取下头冠, 又撒果子, 再闹着要新郎吟却扇诗。 一样样礼仪走下来,热闹是热闹,却是一种僵硬的热闹。这些弟子和在商家的不同;他们都是精英心腹,千里迢迢从金陵赶过来,就为了围剿“恨鸳鸯”。他们身上都有刀兵,心怀无限警惕,却不得不做一场参加婚礼的戏码,免不了处处僵硬。 然而,他们的门主却像全无所觉。他素来不喝酒,今夜却破了例,已经喝了两杯,还拿着酒去敬那些演戏的弟子;他们神态越僵硬,就衬得他神情越投入。 他还很认真地吟着却扇诗,一共三首,风格意境都各有不同,一听就是精心准备。可玉壶春这群弟子,有几个文武兼修,能欣赏他这些精心雕琢的诗句? 商挽琴藏在团扇后,忍不住低声笑他:“表兄,怕是只有我认真听呢。” 他看过来,面容泛起绯红,在礼服的映衬下愈发艳艳,如雪地寒梅怒放。 “那便够了——我复何求?”他异常认真。 他看着她。他看着她长睫一垂,很快又抬起来,真如蝴蝶振翅,眉目流丽。她今天头上也是蝴蝶步摇,裙摆也是百蝶穿花,全没了平时的朴素,只像传说中山林间的精灵,会忽然地出现,也会忽然地消失。 ——他心里忽而起了这个怪念头,便不安起来,不禁伸手抓住她。 她噗嗤一笑:“你这样,我怎么拿开扇子?” 他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有些羞赧,但假装自然地松开了手。她眼里起了笑意,涟漪似的,而且随着团扇的寸寸拿下,那涟漪也渐渐泛开,照得她满面辉光。 他一直知道她好看,知道——但不在意。他早不将外貌放在心上,看重她也从不是为了外貌,至少他自己如此以为——直到此刻。 直到此刻,他看见满室灯火化为了星光,四周吵闹都尽数隐去。天地都消失,只剩下这一张笑颜,每一丝细节都闪着辉光,甚至让人舌尖都起了一丝芬芳的甜味。 他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只看见她的笑容不断扩大,最后成了一种努力忍着、却还是乐不可支的模样。 “表兄……表兄!” 她轻推他一把:“别人都笑你了。” 他才听见,四周确实有些笑声,和相互低低的打趣。原本僵硬的氛围,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柔软,也令这一刻更为真实。 “……都该下去了。”他回过神,瞪了弟子们一眼。 弟子们行过礼,就去账外守着了。 她却又笑:“还有赏花烛、闹新娘这一步呢,你不是要求全?” “这一步就算了。”他很严肃地回答。 她却笑得更厉害。 青庐之内,只剩他们并肩而坐。默默坐了一会儿,商挽琴开口:“表兄,我们就一直这么等吗?” “似乎是……只能如此。”他瞄一眼账外的人影,声音里含着一种轻微的遗憾,语气又转为安慰,“无事,就是猜错了规则,今夜‘恨鸳鸯’不来,也不打紧。” 她捏着扇柄转了转,放下扇子,双手放在膝上。 “那我们说说话吧。比如,” “⑼” 她指的是皇帝那位姑姑的事。 “嗯。”他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再瞥她一眼,见她坐得端端正正